刀疤脸使劲儿咬了咬牙,低眉耷眼,朝货车车头走了过去。他侧身遮住别人的视线,给李阎递了根烟。李阎接过来,也没点,就这么拿在手里。“大阎哥,这事,你也不好使。”刀疤脸压着嗓子:“你弄我,我服。可你就是弄死我,这坟地也已经平了,你现在出头,你又能干嘛?”顿了顿,他瞥了一眼李阎旁边的刘老头:“这的老板你认识,段五。人家说了、要钱,多给。”这家厂子在这开在这也有几年,老板姓段,在当地有头有脸,不是刀疤脸给人家起外号,这老板白手起家,小时候家里穷,还真叫段五。刀疤脸又说:“可闹,一分钱拿不到不说,吃亏地不还是他们。刘老头上访了几次,都没结果。你还不明白这里头是个什么门道?”李阎没接他话,只是问道:“张刚明,平坟这事,里头有你么?”刀疤脸一愣:“没!没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行。那你把刚才,要拿吊车扔我那哥们叫来。”李阎捏着烟卷。对张刚明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客气。刀疤脸犹豫了一会儿,转头冲厂里的管事中年人走去。这刀疤脸叫张刚明,在当地是有名的凶横。李阎刚从广东回来的时候,和他打过几回交道,张刚明吃过李阎的亏,从黑到白,从白到黑,弄得他服服帖帖。这人压根也不是工厂的人,是工厂请他过来,给他还有他几个兄弟一人发身制服,专门叫他们干这个。围观老百姓眼明心亮,谁是怎么回事,当场能看出来,眼看事态转折,一个个议论纷纷。这边,张刚明和工厂的人嘀咕着什么,李阎也转头和刘老头说话。“伯,我说几句话,您别不爱听。”刘老头刚受了李阎的帮手,这正张不开嘴,听李阎的话急忙摆手:“大阎,有话你就说,伯承你的人情。”“这事,说破大天,也是咱占理。可有这么句话说的好,宁做讼棍,不做刁民。天底下总有说理的地方,村里解决不了,就去县里,县里不行,再往上,这都没毛病,可是伯啊,你带着几十号人,开车堵人家的厂子,你这道理就没了。人家要是报警,就叫派出所拘留你,把车给你吊走,你怎么办?你这么大岁数,您不为自己考虑,您得替儿女想想,您说呢。”刘老伯沉默一会,开口说道:“大阎,我也是没办法、我有个外甥认识一位领导,姓邴,说话管事。他下午能过来,我那侄子私底下嘱咐我,闹的大一点,而且得把工厂的人闹出来,这事才好办。”李阎皱了皱眉头,心里觉得这话不靠谱,可又不知道怎么张嘴,想了一会他才问:“这个邴……”“主任,他是主任,邴主任。”“好,邴主任。他来了,这事能解决?”“应该能。”李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是不到四点。“行,他人下午来是吧。我给你想想办法,拖到他人来。也不枉崔婶急赤白脸找我一趟。”那边,张刚明也和别着职工证的中年人嘀咕完了,没一会儿,这人走到李阎身边。他打量了李阎两眼,二十多岁,一身明朗,右手拿着茶杯,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根没点的烟。他缓了缓脸色:“兄弟,怎么称呼?”李阎推开车门,跳下了车,手里的水杯还拿着。“您看着比我岁数大,叫我小李就行。”李阎说了这么一句,厂里这位估计也是经年的管理层,立马拉长嗓子:“小李啊,我们厂里有规定……”“坷垃。”这位不敢说话了,眼睛突出多半,活像两颗鹌鹑蛋。李阎手里的水杯是不锈钢的,苹果那么粗细,银光锃亮。愣是像捏破抹布一样,让李阎皱皱巴巴捏成一团,而且他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的纸卷烟完好无损,只用了剩下的三根手指。李阎扔下皱钢皮,右手重重耷在这人的肩膀上:“您放心,我这人轻易不犯浑,不过有这么两句话,您得告诉告诉我。”这人咳嗽一声:“啊,我是咱们这个,都江堰有限公司,外燃机事业部的部长,我叫……”“不不不,我不问这个。”李阎一摆手。“我问这么几句。”顿了顿,李阎说到:“这个项目,是您负责?”“额,不是,这事我们老板主持。”李阎一挑眉:“段五?”“对。”“行,那我再问一句,你们铲人祖坟这事,段五知道么?”这位一正色:“这个是真不知道,村里这块地,比原计划拖了一年多,我们和甲方有生产合同,压力也很大。之前说,地里有村民的坟地,我们只当是野坟,没料……”李阎点点头:“行。我就当真的听。”对方脸色尴尬,其实野坟什么的都是屁话,村里的坟地是圈出来的,年年扫墓。这只是工厂的托词。李阎又说:“我最后问一句啊。你说你们跟甲方有合同。”李阎特意强调了甲方两个字,对方听李阎提起这个,腰板都直了一点,好像这两个字给予了自己无穷的力量。李阎笑道:“你也别甲方,给兵团作设备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兵团没让你们刨别人祖坟吧?这事说白了,你们没拿老百姓当回事,出了事后悔,可又怕闹大,拿钱上下打点,威逼利诱。话得说明白,虎皮谁都想扯,可披张虎皮,不是谁都能糊弄,您说是不是?”中年人咽了口唾沫:“你想怎么解决,直说。”李阎直视对方的眼睛:“出了这事,村里支书那边再说,当场指挥铲地的负责人,现在在哪儿?我们到这来,要的也不是钱,就想让工厂把这人交出来,孰是孰非,咱们再顶对(商量)。”这人摇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给你打电话问问上头怎么样?”“那也行,就这么办,您往上问问。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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