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早在申时就已关上。
进,进不来;出,出不去。
用翟之宛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宫里的事,就放在宫里解决吧。
淡然,杀伐果断,一击致命。
行宫里冲出的残兵举着烧过的残缺的兵旗,还在奋力抵抗,但哪里是羽林军的对手,夜深又借着东风,火势蔓延,烧了大半个行宫,宫人们的惨叫和呼救声不绝于耳,翟之宛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还在等。
终于,一抹融入夜色中的深灰蓝色从骑着马从红焰中冲出来,他在城墙前勒停了马,不可置信地看着翟之宛,眼里藏着愤怒,悲凉,无助,即使如此,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西域储君的那种骄傲和自信,但这种自信似乎很快在下一秒就要崩溃瓦解。
“之宛,这真的是你做的吗?”翟之海用沙哑的声音颤抖着问她。
“嗯。”翟之宛只淡淡地应了一声,轻轻挑起了下巴,俯视着这位登基不足一月的新西皇。
翟之海的情绪彻底被激起,他大吼着,额头的青筋爆起,拿着翟寰宇赐予他的剑想要冲出宫外,而在暗处早已等候多时的羽林军一起用冰枪架住了他,翟之海奋力挣扎,他一边冲着翟之宛的背影高喊“开门”,一边挥舞着剑想要挣脱羽林军的阻挠,而一切都是于事无补。
白费力气而已。
那一抹深灰蓝在深夜里在火光里,若隐若现,融入其中又跳跃起来,在西域萧瑟的深秋里格外凄凉。
“要活的。”翟之宛面无表情地朝着一边的人吩咐道,尔后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走下城楼去。
火光下,现出半张封无忧的侧脸。
这场谋逆,一开始就是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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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东氏女族的军队大张旗鼓地进入西域行宫中,对外一致宣称,西域行宫昨日引发大火,损失惨重,宫人和护卫军死伤大半,而太后在行宫中被烧死,西皇在大火中不知所踪,西域不能无主,于是乎——东氏作为西域的一个分支,只能委曲求全,为了大义为了西域子民的幸福和安宁,暂时进入西域行宫内,作为守卫军守卫西域行宫,待新的行宫修缮完毕之后,立刻撤离。
你看,这说得多么明事理,多么不计前嫌,多么顺理成章,多么……合情合理。
而事实上,翟之宛根本没有修缮行宫的想法。
这片地,翟之宛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她要回到东氏去,驻守行宫不过是个幌子,好让东氏光明正大地进入西域里来。
地牢里,翟之宛坐在檀木椅子上,手肘抵着椅子的把手,手掌撑着头,歪头看着面前狼狈的翟之海。
“王后死了……”翟之宛淡淡道,“西域不能没主……”
翟之宛说完,突然坐正身子,身体稍微前倾,静静地看着翟之海。
“倘若,你早些时日戳穿我,可能就不会有这副光景~”翟之宛轻笑起来。
“翟之海,你错就错在,你……自己的心……”翟之宛的绝美的脸上毫无波澜,抬眼间却闪过一丝得意。
翟之海在心里苦笑,冷哼了一声。
他回想起,去年重阳节祭祖之前,他去翟之宛宫中等候一起同行之时,却发现正在沐浴的翟之宛是个女子!
他误入内宫,以为是哪个胆大的宫女,便想一把提溜起来教训,没想到正是自己的“三弟”,在氤氲的水汽中,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默认了这一切,而翟之宛没有一句解释,只是趁翟之海愣神的片刻,将他打落入水中。
浑身湿透的翟之海怔怔的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少女的“三弟”,心里竟有些其他的情绪流动。
那日祭祖,是这位储君唯一一次失礼,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去了大典,他一直在回想着翟之宛,只记得换了朝服却忘了擦净头发。
他呀,一直不想承认。
翟之海的冷笑,继而转为狂笑,他大笑着,释放着内心的悲凉,然后他缓缓道:“是啊,我终究是算不过你翟之宛。”
翟之宛侧过身,轻笑道:“从此这世上再无西皇!”
翟之海听闻,放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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