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下,众臣分列两侧。文武官员按照官品等级依次站立,几位皇子却是站在最前 离着前殿最近。
赵邴双手暗暗发力,他捉摸不透父皇的心思。全身僵硬,一旁的赵琮似是未发觉他的不妥,凑近到他跟前,低声道:“七弟 你说说,父皇这是何意?”
赵邴极其僵硬地转过头来 连嗓子也是哑着的:“啊?父皇……父皇他,许是觉着宫中戒备措施不够,连御书房那样的地儿都能丢了东西。怕是要拿御林军那边开刀了。”
赵琮挑挑俊眉,有些恍然,接着道:“可瞧着父皇的意思,可不是只怪罪御林军那边啊。之前的裁撤冗官冗兵,已经初见成效了,现在啊,怕是又要来裁下一波。”
“上回崔大人最惨 这次早朝,父皇特恩准他来,已经是够仁慈了。”
赵琮在一旁啧啧感叹,赵邴却一时间又乱了阵脚。
边关如今还算安定,若是毫无缘由便兴兵起义,怕也难服众。不然……先等这阵子风波过去,日后再另寻时机?
赵邴心里突然有了些不确定,他一向对自己的决定胸有成竹,可这一次,却让他对自己的做法有了深深的怀疑和不安。
“众卿不必猜了。”高祖皇帝悠然开口,似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御书房一事,朕自会查清。只是在此,跟众爱卿说上一说。即便是戒备森严的皇宫,也难保有贼人起歹念。朕这江山,着实不稳啊——”
此话一出,满朝百官慌忙下跪,齐声高呼:“臣等无能——”
高祖皇帝脸上泛出一抹苦笑,唇边也尽是无可奈何。
“与你们又有何干?是朕,是朕啊,没有管好这费尽艰辛打下来的万里江山。”
明明是参政议政的朝堂,一时间竟成了高祖皇帝感叹世事的抒发意情之地,百官互相看看,也有些不懂高祖的举动为何意。
高祖年青时领兵作战,不知立下多少功勋,因此年老一些,身上也多少留下了病根儿。一到冬日就下肢发胀,腿关节疼痛不已,此前受过的刀枪创口也是旧病复发。太医院里几个老资历的太医对症下药,用了西域进贡的雪莲花、冬虫夏草熬制补药,呈送给高祖医用,也是见效不大。
高祖一向管忧虑自己的身子骨 如今身子还未好了利索,便急匆匆叫百官来上早朝。可上了早朝 却也丝毫不提及百姓大事,江南水患的治理可有成效、北部矿藏的开发到底归属谁管,桩桩件件的朝中大事无人问津,却来告诉众臣御书房失窃。
高祖皇帝,到底是和用意?
果真,早朝并未向往常一般,有政事便上报,财政赋税、科举考试、水利兴修、官员提拔,一样不落。高祖皇帝感叹半晌,便道:“朕身子欠佳,不便再多久坐。众爱卿若是有要事,便直接将帖子送到御书房便是,朕必得用心看了。”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的早朝,朕不想听这些政事了。
众臣面面相觑,还未有动作,高祖皇帝便起了身。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躬下身子去,高祖皇帝便转身离开了朝堂。
皇上都走了,众人也就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陈平、魏恺之几个老臣向几位皇子行了礼,便也离开了。
赵献本就对政事不操心,御书房这种地儿,他可是连正门都不曾踏进去几回。赵琮回身瞧一眼赵邴,只见他却还愣在原地出神,似是在想些什么想的出神。
“不走?”赵琮过去碰了碰他的肩头,“父皇身子不适,咱们哥几个,得过去看望看望才是。”
“啊……”赵邴如在神游,脑子也不转,只是在下意识回答着赵琮的话。
赵琮心中自然明了,便伸手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七弟也不必太过忧心了,父皇到底是打过仗的,身子骨还算硬朗。”说完,便自顾自往外头走了。
孙良康孙大人也在此次早朝之中,事不关己,宫里御书房这等的机要之地,也不是他能进的去的。脚步匆匆,他可是早晨连饭食儿都没吃就赶着来上朝了,本以为得是什么大事儿,不成想好端端的议政之地,变成了高祖皇帝一人埋怨的独角戏。
这算哪门子的上朝?
心里气鼓鼓,肚里还瘪乎乎,孙良康脚下步履不停,想着赶紧回去府里,先喝上一盅热汤再说。
“孙大人!孙大人——”
听见有人唤着自己,孙良康脚下顿了顿,又想,这朝中孙姓的臣子,又不止他一人,谁知道是在叫哪个。接着抬脚便走,丝毫不理会身后人。
赵琮见孙良康步伐更快,十分无奈地笑笑,都说这兵部尚书孙大人不喜参与政事,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心里想着,赵琮也加快了步子跟上前去。
人流散尽,朝堂上顿时一片寂静。赵邴懵懂着立了半晌,才意识到大家伙儿都散了。
是该散了。散吧。
那回去哪儿?
回府吧。
赵邴失魂落魄般上了马车,一路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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