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卿呆呆望着从天而降的这群人,意识却停留在道叶真君那一句魔界之力上。
魔界之力是什么,是万年前与仙界大战了几百回合的魔族身上独有的力量,是吸取了世间一切邪念恶念产生的力量,是不该存于现世的力量。
她依稀记得,玄音谷的那些内门弟子各个说起魔族便是一脸的愤慨厌恶,比之说天灵教时还要严重千百倍。那会儿她不过以为这是他们吹嘘自夸的伎俩,可如今在道叶真君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她想,是她错了。
沈商卿垂首,心纠成一团。她眼睛的余光正一动不动钉在楼凤霄的后背,如果说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真是来自魔族,那楼凤霄他……
“我说真君,您不会伤到脑子了吧?”楼琼宇忽然道,“魔界之力?哪儿来的魔界之力?”
楼琼宇不说话还好,一说,更是让沈商卿心里五味杂陈。她看着与她同样保持缄默并且面色难看的同伴,心知众人所想与她无二,而楼琼宇此刻的出面,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替楼凤霄开脱。
道叶真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异样,黑着一张脸怒道:“满口胡言,真以为我不会动你们?”
“哪儿敢呢!”楼琼宇一脸委屈,“可咱们也是实话实说啊!除非……除非您觉得魔教之力是这家伙身上的?”
楼琼宇大手一挥,直指陈长安。道叶真君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望,视线却恰好落在了一动不动的楼凤霄身上。
此刻他身上那股力量早已消散无痕,他只站在那儿,背脊挺拔,冷若寒松。长剑悬于他头顶,蓝光幽幽,不断发出嗡鸣,他扣住陈长安脖子的手青筋暴起,明明隐有杀意泛出,却一动不动像块木头。
这下沈商卿更看不懂了。
她注意到楼琼宇微僵了身子,这时,道叶真君道:“你擒住的他?”
奄奄一息却还在挣扎的陈长安显然成了摆设,道叶真君盯住楼凤霄,似乎起了疑心。在这当口楼凤霄却慢慢转了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高深,他一甩手,将陈长安扔在了道叶真君脚下。
“邪祟抓到了,偷走毓涵木雕的人也找到了,真君可否兑现承诺?”
闭口不答,确实是他一贯的作风。这般光明磊落的样子倒真让道叶真君一时失言,他蹙眉不语,犹豫不决的模样却让身后人看急了眼。
“真君莫要听他们胡说!”那早前便与他们生了龃龉的女修士忽然道,“弟子去抓青鸢时,他们也在一旁,定是与这邪祟有什么关系!”说着,她视线一扫,又冲着夙玉道,“更何况瞧他们与这偷东西小贼的亲密样儿,此事必定还有阴谋!”
四边修士闻声点头,那女修士得意地冲他们一笑。沈商卿皱眉正待反驳,楼凤霄却先一步道:“照道友所说,身为青鸢师傅的道叶真君,岂不也此事脱不了干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楼凤霄一向不喜与人争执,眼下这般实在是太过不寻常。沈商卿急在心里尚未插嘴,便又见他道:“世间万物皆有关联,若只因关联便定人生死,与那未通灵性的野兽又有何区别?”
他说着,重新面向道叶真君,“这邪祟如何,是他与青鸢之间的事,以一己私情便伤及无辜,不该!”
“夙玉年幼不假,却不分青红皂白制造事端,不该!”
“修仙者本该主持大局,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
三句不该,是从未有过的言辞犀利,冷风将他墨发扬起,冷冽的容颜下,似乎藏着疲惫跟悸动。
沈商卿没有再说话,慢慢上前,很紧地握住了楼凤霄的手。
那双手真冰啊,明明是这般情绪激动,却像是勾起了陈旧岁月里的一抹涟漪,涟漪阵阵,尤荡人心。
她想,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
道叶真君默默看着楼凤霄,心弦微颤。于他而言,这明明就是个半大小子,百年前时他尚未出世,可他却总觉得,这孩子的棱角跟脾性,像极了一个人。
幽幽长叹,道叶真君道:“我有三个问题。”
楼凤霄颔首。
“第一,陈长安为何会解了封印,破土而出?”
“梦回魂吟。”楼凤霄道。
道叶真君点点头,“第二,这女娃为何要从我这里偷走木雕?”
“为了借你之手杀了我们。”楼凤霄又道。
道叶真君唇角闪过一丝不迷的笑,“第三,你到底是谁?”
阴冷的乱葬岗上,因这一问,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鹰眸与盲眼的对视,并没有太多剑拔弩张,犹如跨越了无尽岁月的对峙,却隐约带了怅然跟寂寥。
“天灵教二公子,楼凤霄。”
不知是谁松了口气,又不知是谁握紧了拳。沈商卿也不明白这个答案到底代表着什么,她只觉得,楼凤霄在那一刻,仿佛得到了解脱。
“小心啊!”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在楼凤霄跟道叶真君时,夙玉那头却传来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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