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秋风徐徐,天朗气清,惇孝皇后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
昭惠帝一掀衣摆坐在营地中央的高台上,大喝道:“把这个逆子给朕带上来!”
裴献被人架下马,双腿疼得发抖,重重跪在了地上。
其余皇子与文武百官分列空地两侧,惇孝皇后陪伴圣驾。
昭惠帝沉着脸道:“来个人把起因经过给朕仔仔细细讲一遍!如有隐瞒,诛连九族!”
与裴献同行的几个大臣闻言一震,看着坐在一旁的惇孝皇后,互相推诿了良久,身形微胖、嘴唇厚实的光禄寺少卿谢意这才站出来一五一十将事情讲了一遍,末了便重跪于地,大呼自己有罪。
昭惠帝一掌拍在桌上,砚台笔筒皆是一跳,墨汁顺着桌沿淌了一地:“长本事了?翅膀硬了?领着三十余人竟敢围剿百兽之王!有本事贪功怎么没本事收尾?嗯?拉着一群人替你垫背,自己却一走了之?朕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是朕教你牺牲臣子、甚至牺牲手足来做逃生的踏脚石?若是不是叶天凌知道自己劝不住你派人跟朕禀告,你这条小命还留得住?你死了便罢,是罪有应得,可是其他人呢?你皇弟呢?你是预备让他们困在树上饿死还是掉下树杈被野兽分食?”
昭惠帝字字珠玑,已然怒极,裴献又疼又惧,看着惇孝皇后不住地朝自己使眼色,这才道:“父皇容禀,儿臣……儿臣是想回去搬救兵!”
昭惠帝看着这个愚蠢至极的儿子,不禁怒笑:“搬救兵?谢意的表述中不曾提到叶天凌送信,难不成你未卜先知?若不是叶天凌当机立断偷偷派人送信,你能等到援军?怕是早就成了腹中之食!还要连累他人困死树林!”
裴献匍匐在地,犹自狡辩道:“儿臣只当那是寻常的猛虎,想猎来讨父皇欢心而已,未曾想到是百兽之王啊!”
“不知?三箭不中而后下令围剿,你跟朕说不知?是为了讨朕欢心?”昭惠帝一手横在膝头,拨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是你没有脑子还是当朕跟你一样好唬弄?”
后面几个字说得很轻,却压得裴献身子一垮。
昭惠帝已过而立,眼睛细长,眉峰上扬,便是平时一言不发,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威严也丝毫不减。
太子裴烨看着裴献那不成气候的模样,心里不是没有怒气,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这一身伤会要了他半条命,只好躬身出列恭敬道:“三弟行事莽撞犯下滔天大错,父皇如何责罚都不为过,只望父皇念及三弟平日还称得上孝顺,能网开一面让他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再来领罪。”
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本是情理之中的请求,昭惠帝却古怪一笑:“朕的儿子是儿子、有血肉、知道痛,那些因为他的无知而亡于兽群的将士就没有父母、没有血肉?朕没让他试试那样的噬骨之痛已是仁慈!宣平侯替朕打了一辈子的天下!替东璃守了一辈子的江山!离京时将儿子托付给朕,叶天凌却为了救被这个孽障抛下的越儿,身负重伤,他的痛谁来还?谁来偿?”
裴烨不禁哑然,近四十人同行,却只回来十余人……
只是因为裴献的一时冲动,险些全部葬身兽腹。
裴烨知道不能再劝,只好归列。
裴献无法辩解,朝臣看着太子无功而返,也不敢贸然求情。昭惠帝不再言语,只是看着裴献跪得摇摇欲坠,身上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有些渗进土里。
惇孝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偏生裴献理亏,她身为一国之母更不能在文武百官徇私护短,只能拽紧手帕干着急。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天凌着一身青白色长衫缓缓走到了裴献身侧,正欲行礼却被昭惠帝及时阻止。
他神色泰然,只是唇色因失血而有些泛白,叶天凌行了一个虚礼,不卑不亢道:“陛下若是因云景而介怀,云景已无大碍;若是因折损于兽群的将士而哀戚,护主尽忠是他们的职责,能得陛下记挂更是他们的荣耀。陛下以将士之痛惩戒三皇子,也请以待将士之仁厚宽宥三皇子,允他先行诊治,再做惩戒。”
叶天凌知道昭惠帝动怒是真、痛心是真、哀悼是真,但他与裴献的血缘亦是真,他可以为死去的将士风光大葬,却不会因此而搭进去一个儿子。裴烨求情无果,不是因为皇帝心肠冷硬,只是裴烨到底与裴献连着血脉,更不是这场血战中的受害人,堵不住天下人的众口嚣嚣。
所以叶天凌能劝,也只能是叶天凌劝。
昭惠帝闻言,神色果然有所松动,他满意地看着叶天凌,他最喜欢的便是叶天凌这一点,武能为将文能拜相,做事有手段也有底线。叶天凌是唯一一个被他允许揣测圣意的人,因为他的聪明从不用在不需要的地方,总是久旱逢雨般恰到好处。
就比如现在。
昭惠帝仍有余怒,看了一眼撑到极限的裴献:“三皇子深闭固拒、性情莽撞以致犯下大错,罚其停俸一年,断其一指,以慰众将士亡灵!”
这个惩罚不算太轻,昭惠帝也确实不舍血缘,但一想到当时所见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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