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苏绾病得迷迷糊糊,一番呕吐之后想去桌上倒水,但冬日多备热水,苏绾又难受得厉害,不仅打翻了茶壶还割伤了手腕。
这于谢意而言,不过是小伤。
那小厮又道:“伤口从手腕蜿蜒至手肘,深可见骨,只怕是要做缝合,二小姐医术不够,已经遣了人去太医院请老爷回府了。”
谢意冰凉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大。
等他到如意苑时,院子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丫鬟婆子正忙着擦拭地上的秽物与血渍。苏绾躺在床上,因为剧痛,意识也醒了一些,雪白的胳膊上尽是鲜红,濡湿了卷起的衣袖和榻上的锦被。
季氏坐在床边,满是责备的眼神夹了刀子一般直直射向谢意:“我把人托给你,你就是这样替我照料的?入门为妾就该这样被你糟践?”
谢意静静听着,默不作声,眉头紧得解不开一般。
“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我等会再跟你算。”季氏恨声,“我也是糊涂了,才会把人交到你手上。”
苏绾的手上撒了金疮药也做了简单的止血,可是伤口又深又长,不消片刻,殷红又浸湿了纱布。
季氏也顾不上谢意了,只是急声道:“老爷现如今到哪了?厨房熬个参汤怎么要这么久?”
苏绾双唇已经有些发白,却还是在笑:“娘,不过是割伤了手,喝参汤倒是浪费得很。”
李氏心尖一抽:“浪费什么,谢家虽不比侯府富庶,但一碗参汤还是熬得起的。”
苏绾笑:“那我倒是嫁得好。”
姜氏语塞,又催着谢文静给苏绾换了次药之后,谢明立也终于到了。
谢明立年约五十,眉目和善,想来是走得急了,身上沾了些风尘,粗粗查看了苏绾的伤口之后便紧紧皱起了眉头:“怎的好端端一个人能在府上伤成这样?这伤口深可见骨,便是好全了也是得要留疤的!”
苏绾正是最好的年纪,虽然预料到了这道狰狞的伤口免不了要留些痕迹,可是话从谢明立嘴里说出来时,苏绾心里还是闷闷地痛了一下。
反倒是绮玉惊得双目圆睁,屈膝便跪到了谢明立脚边,哭得撕心裂肺道:“老爷,不行呀,我家小姐的身子可不能留疤,不能呀!”
如今与苏绾误会重重的谢意本就对她多有疏离,若是再添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苏绾就更受谢意嫌弃。
屋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谢明立闻言也为难地看了季氏一眼,后者却只轻轻摇头。
满室寂静之中,苏绾努力睁大了眼睛才没让凝在眼中的泪水冲出眼眶,她沉声道:“那就施针罢。”
谢明立用火折子烧了缝合用的钩针,用往上头淬了好些烧刀子又道:“不如让意儿过来扶着你,一会吃痛乱动我就没把握缝得好看了。”
谢意闻言往前迈了半步,苏绾却轻轻摇头,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帕咬在嘴里,闷声道:“我不动就是。”
有那么一刹那,苏绾忽而间想起了临出阁前,沈凝之曾同她说过,一但她迈进了谢家的大门,能让她过得安心顺遂的人就只有她自己,再无其他人可以代替,便是枕边人也一样。
苏绾如今倒是有些懂了。
谢明立还是不大放心,又反复问道:“还是让意儿扶……”
“我来扶罢。”一道淬了寒意的声音自门口轻轻飘入众人耳里,苏鸾笼着寒霜的面容也随之闯入众人眼中,门外还有一个身形笔挺的男子,为了避嫌刻意背过了身子。
苏绾心头一酸,喃喃唤了一声:“二姐!”
眼中的泪意却是再也止不住了,滚烫的泪珠顺着眼尾濡湿了她鬓角的碎发、浸湿了颈下的枕头。
谢家人见着苏鸾也吃了一惊,她来得实在是太快了些。
苏鸾冰凉的眸光轻轻扫过苏绾臂上的伤口,随后挪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扶住了苏绾的肩膀,淡声道:“有什么话一会再说,眼下还是请谢院判先做缝合罢。”
谢明立闻言点了点头,苏绾的伤口太深,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苏鸾用锦帕轻轻盖住了苏绾的眼睛,随后才朝谢明立点了点头,于是一屋子人就那么看着苏绾血肉模糊的伤口被一针一线地慢慢缝合。
苏绾仅剩的几分昏沉早就在锥心刺骨的疼痛中挥发殆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针线穿过皮肉的拉扯,一针疼过一针……
她的牙关咬得很紧,额头上青筋在汗珠中重重鼓动,完好的左手紧紧揪着身下的被褥,右手却一动不动。
鼻尖的淡淡松香熟悉得让苏绾心安,就在她险些忍耐不住要闷哼几声时,谢明立拿剪子断了丝线,替她好生包扎了伤口。
有丫鬟取走了她嘴里的帕子,苏绾忍不住重重呼了口气。
绮玉抽抽搭搭地揭开了被角,替苏绾褪下半只袜子:“老爷,我家小姐脚也伤了……扎进去了好些碎片。”
清理创口也疼,尤其是将瓷片抽离的那一瞬间,但是比起缝针的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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