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见赵祯迟疑不肯做声,乃自仰天对月,长声吟诵,“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搏待何时?——我赵珏拼得这身皮肉之囊血肉之躯,也定要挣回江山社稷,为我深埋泉下衔冤次骨的祖辈父辈们讨个公道!”
此刻,月上树梢,夜岚渐起,一朵朵乳白色的莲花云飘浮在蔚蓝的天幕间。赵祯转身向东,仰目凝望明月,长叹一声喃喃语道:“铜山西崩,洛钟东应;一旦内乱陡起,北方夷狄必将跟着趁火打劫,扰乱中原,只怕赵氏江山不稳,天下百姓也要从此罹难了。呜呼,铜驼荆棘,瓜分豆剖,其种种惨景,朕不幸将体历目睹矣!”言毕,径自返身迈步朝向来路走去。
赵珏跟在后面,赌气般的高声应道:“成大事者,岂能拘于一时小节?——只要能够争回江山社稷,为祖辈父辈讨还公道,赵珏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迈下最后一道青石台阶,两人各自停脚住步,默不言声的相互凝望着对方。琴老、鸽童守于城墙根下,既不敢抢步迎来,又不敢仓皇退去,唯伸长脖颈,望眼欲穿,满面焦虑惶怖之色。赵珏迟疑片刻,转头说道:
“陛下龙游襄阳,虽然孤身独行,但却尽管放心:臣王旷达君子,以诚待人,决不会象太宗皇帝当年那样,做龌龊小人,行卑鄙之事,趁机对陛下暗中有所举动;当然,如果他日战场相逢,那就另当别论了。虽然如此,世事险恶,人心难料,陛下行踪举止,还应小心一些为好!”
赵祯点了点头,低低答应一声:“珏哥,你也多多保重!”言毕刚要举步,然却一下子双目瞪圆,怔怔的站在了当地。
赵珏赵祯,连同隐身城墙根下的琴老鸽童同时看到,赵四和赵六率领二十名王府校尉跨于马上,各自旗甲鲜明,刀剑雪亮,正杀气腾腾的挡在了道路中间。
时将黄昏,西天残阳如血,余东翁正悠游自在的坐于广梁大门下面喝茶消闲,身后端立两名恶奴,一个殷勤添茶,一个忙碌续水。忽然远远望见潘庚生踅踅摸摸的走了近来,余东翁“腾”的站起身来,便欲发作,但却终于隐忍不发,慢慢坐回罗汉椅内,一面伸手用小拇指甲挖着耳朵,一面龇着黄板大牙嘿嘿一笑,语气猥琐的说道:
“来,来,老潘你快过来,我学生给付你的酬银!”
潘庚生一步三挨,磨磨蹭蹭的挪至余东翁面前两丈来远的地方站住;两名恶奴立时抱拳呲牙,把指关节捏得咯叭乱响。余东翁死鱼般的虚泡眼睛一瞪:“干嘛,干嘛干嘛?我学生虽不读孔孟之书,尊圣贤之道,可好赖也算得上个风雅之人。那个那个,人家老潘还没开口说话,就*想动手打人?”
潘庚生为难良久,方双手一拱,期期艾艾的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古往今来皆遵是理。东翁,我学生命运蹇劣,寒窗十载而不能腾达尺寸,每年仅靠着几两束脩,——束脩者,酬银之雅称也,——养活老婆孩子;倘若东翁果真慷慨大方,不吝给付束脩,我学生自然感激至深矣!”
“有,有,有,”余东翁满口应承,“酬银有的是!”吩咐两名恶奴由门后抬出一副半人来高的朱红箱箧,又亲手一一拉开小屉,里面果然盛满了一封封雪白的纹银和一贯贯黄亮的缗钱。潘庚生登时便看得目瞪口呆,若痴若梦。
余东翁合上小屉,重新坐回罗汉椅内,伸手抚了抚秃顶脑门,嘿嘿笑道:“老潘,我学生家大业大,骡马成群,家里有鸟飞不过的良田,狗舔不完的米面,何尝在乎你这几两狗屁那个、那个……”
“束脩!”旁边一名恶奴接口说道。
余东翁一瞪死鱼眼珠:“谁要你来多嘴,我学生难道不知是束脩吗?束脩者,酬银之雅称也。嘿嘿,老潘,我学生有几个问题想要当面请教;倘若对答上来,酬银分文不少,分文不少!”
此时,除余东翁事先纠集到的几个泼皮无赖外,又有二十余名路人停住脚步,四面围集过来。潘庚生回目四扫,并未看到淳亦夏的身影出现,虽明知余东翁满肚子坏水,又要想方设法刁难自己,然到此地步,也唯有期期艾艾,老实答道:“东翁有话,只管问来就是!”
余东翁将刚刚挖过耳朵的小拇指甲放至鼻前,端量半天,方“呼”的一口吹去指甲缝间的耳屎:“老潘,假使这几两狗屁束脩,我学生已经给付了你,你自己花了,难道今日也来找我讨要不成?”
潘庚生一怔,全未料到余东翁竟会问出这样的话题,略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我学生倘若拿到了束脩,便是自己花了,自然不来找你讨要!”
“老潘,”余东翁乜着双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设或你从未聘到我家做过西宾,而今也来找我学生讨要那个……狗屁束脩不成?”
潘庚生一挣脖子,回道:“东翁这说的什么话,世上何曾有是道理?我学生果然不曾聘到你家做过西宾,如何竟来找你讨要束脩?”
其时天色已晦,路边行人渐围渐多,又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余东翁愈发得意,竟伸手将两袖向上绾了几绾,露出又粗又短黑毛丛生的胳臂来,再道:“我说老潘,万一你还在你的娘胎里没有生出,或者
>>>点击查看《大宋风云录之萁豆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