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今日好月色,明澈静美。清水园终于恢复了平静,在白天的兵乱中幸存下来的宫人仍在打扫庭院。
人们用一盆盆清水冲地,还趴在地上将砖面那些黯红颜色的印迹努力刷去。又在清水园各处点起味道最浓郁的熏香,以驱散空气中那股不祥的气味。
真是噩梦般的一天。护国公那边三个人与两位仙人的打斗就不提了,后来京卫营和御林军又大打出手,真是连累了不少宫人。收敛这些往日熟悉的同伴尸身时,人们默默流泪,把造成今日动乱的所有人都诅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摘星楼周边,是最先被清洗干净的地方。此时,大部份宫人都在别处加班加点,这儿很安静。在接管了清水园防御的京卫营兵士漠然目光里,一个肥胖臃肿的身影慢慢地爬上摘星楼。
此人是皇帝身旁的掌玺太监洪公公。许是被今日的惨剧给吓着了,他的脸色白得像死人,挤在肥肉中的两只小眼睛里满是恐惧惊骇。这般凉的秋夜,他不停地擦拭着额头,走向皇帝寝殿的脚步缓慢,且带了几分迟疑。
再漫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不管洪公公愿不愿意,他终于迈步跨入了长生殿的大门。一进去便被刺鼻的药味给呛着,洪公公看向静静侍立的宫人们,压低声音问道:“陛下如何?”
一名中年太监快步走过来,轻声质问道:“老洪,你去哪了?这么久!”顿了顿,才回答洪公公问题,“陛下喝了药,睡着了。”
这位乃昔时元英殿的少监武公公,今日皇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昏迷之中,武公公唯恐有大事发生,从皇帝厥过去那时起,他凡事都扯着洪公公一道。然而傍晚时,洪公公借口小解,一去良久,居然这么晚才回来。幸好陛下一直昏睡着,武公公见洪公公终于露面,不禁松了口气。
洪公公强笑道:“别提了!运气不好,遇着点破事。”
武公公见他不愿说,但有心从他这儿打探点消息,便扯了洪公公走到角落里,哑声问:“外面怎么样了?”
洪公公不满地瞪了武公公一眼,神色里带了几分傲慢,道:“有端贤王在呢,京卫营代替了御林军驻守清水园。”
今天这事情实在是重大,按理说内监不得干涉朝政,然而,此二位皆是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大太监,私底下议论些什么,也没哪个谁吃撑了去多管闲事。
武公公打量着洪公公的神情,满脸堆起笑,带了几分讨好,又问道:“洪公公,陛下旧病复发,端贤王殿下不会来侍疾么?”
洪公公打了个哈哈,东张西望,道:“咱家怎么知道?想来殿下此时有要事正在忙着。”
什么事比得上照料自己病得快死的老爹?皇帝昏倒时,清水园正乱成一片,过了许久,江皇后才带着后宫妃嫔们过来探视。中途皇帝醒了一次,也许是被先皇贵妃的事儿伤得狠了,连带着看自己这些女人都不顺眼。他不但把人尽数轰走,还下了命令,不得他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来瞧。
可这命令以前皇帝发病时也下过,妃嫔皇子们不还是死活要来侍疾?只是这回大不一样。皇帝的话放出去之后,当真没有一个人再踏足长生殿。
武公公见洪公公端架子,暗恨。他心道,谁不清楚你老洪和端贤王走得近?还没变天呢,就拿起乔来?
可惜,形势比人强。武公公此时不敢得罪洪公公,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武公公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洪公公眼里掠过精光,状似关切又歉疚地说道:“老武,咱家方才实在是耽搁晚了,累得你一个儿撑了这么久。这样,今天咱家来守夜,你回去歇着吧!”
武公公心里一动,死死盯着面前肥太监的眼睛。却见他目光中满含深意,似乎有什么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藏着。武公公思及自己的职责,觉得在皇帝重病之时还按照往日的当差规矩有些不太好。谁知道陛下清醒过来不见自己的人影,会不会再度暴怒?
武公公刚想拒绝洪公公的好意,却见他阴沉地笑起来。灯光暗影里,洪公公露出的一口白牙分外显眼,他说:“老武,咱们也处了不短的时间。兄弟见你是个识相的人,不妨透露给你个大秘密,”他凑近武公公,胖脸上满是得意,说道,“下午有人禀报,说是看得清清楚楚,赵婠被甄女仙给杀了!”
武公公眼瞳蓦然紧缩,果然如洪公公所料脸上现出惊讶神色,他问道:“当真?”
洪公公点点头,眯着小眼睛,大腮帮子笑得一抖一抖,说道:“现在恒京城里还乱着呢,听说京卫营数万兵马已经把朱檐巷给包围了。明儿朝会也不知道能不能召开,如期召开的话,你是殿前侍候的大太监之一,若是精神不济出了什么差错……”他嘿嘿笑出声。
武公公向洪公公拱了拱手,貌似感激地说道:“洪公公,兄弟承你的情,这就下去眯一觉,劳烦您给替一会儿!”说罢,他急急匆匆走了。不管洪公公支走他想干什么,现在局势已然明朗,还是不要得罪日后的新主子为好。
武公公走后,洪公公又用各种借口将长生殿内侍候的宫人都给支开。这些宫人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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