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偃道:“不错,只凭大将个人武勇确实不足以成为一场战事的决定性因素。然则,有时候,武力卓绝的将领却也能于千钧一发时扭转乾坤。端贤王,集睥睨天下的个人武力与精湛的兵法谋略之术于一身,这才是最理想的能够带领大秦征战天下的统帅。这样的人才,你有吗?”
嬴显知道,自己专注于文事,的确忽略了诸武将,也是因为彦王死死把持着军中势力,他插不进手的缘故。当初宜王和苏偃会站在他这边,纯粹是因为秦山派太过骄横蛮霸。
大秦的将领绝大部份如宜王苏偃所说,从骨子里瞧不起整日子曰诗云的文人。在彦王倒台后,不但以宜王和苏偃为首的武将们都尽数投向了翌德府,就连曾经与彦王交好的若干武将也更多的亲近嬴昭这方。
一时寂静,嬴显甚至不曾提起先帝遗诏,在赵婠生死未明之前,说什么都是假的。他多少还是有些幽怨郁闷。那年,断魂山的小野猫初入恒京,与两位皇孙打了一架。明明他与赵婠相识在先,为何那个被赵婠挖空心思去庇护的人却不是他?
嬴显心思沉重,闻听赵婠带伤逃入中和殿机关遗址,她的两个帮手和甄家姐弟也先后进去,他心里已经慌乱。以他对赵婠的了解,这恐怕是她故意诱敌入内的计策。真打实斗她赢不了,只怕存心借助中和殿的机关来对付甄家姐弟。
赵婠是机关大匠,又有个将中和殿研究了好几年的师父,只怕中和殿已经成了她自由来去之处。而甄家姐弟肯定捉瞎,很有可能会陷在机关陷阱中苦苦挣扎或者干脆被直接抹杀。
因而,嬴显的信心并不是很足。今日,他强邀宜王和苏偃至静和殿一同等待结果,也存了到时候以二人为质要挟赵婠的用意。有秦山派的吴孔二位大宗师在,宜王与苏偃不想来也不成。谁让他二人没有躲入护国公府去呢?
将近午时,中和殿仍无异样,只是偶尔能听见里面有人大声疾呼,似乎在叫嚷什么,却听不真切。嬴显倒是想派机关供奉院的大匠们入内一探,奈何机关供奉院不擅破解机关,中和殿向来都是由机关营的人手控制。但等到嬴显追来夏宫,却发现那些机关兵士都没了踪影。他又哪里调得动机关营的兵?
三个人食不知味地吃罢午餐。嬴显实在抗不住,自去歇息。他这儿刚阖上眼,就有人禀报皇后娘娘从恒京飞马加急送来一封密报。
嬴显一喜,心道那东西到手了?他取了密信,将房中所有人都挥退,这才打开观瞧。一目十行,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也越瞪越大,满是惊骇讶异,最后将目光投在了信末六个小字之上——密不发丧,速回。
所有的睡意瞬间消散,嬴显呆呆地坐了良久。他在心里怒吼,怎么会这样?父皇怎么能够这时候驾崩?
赵婠未知生死,嬴显就不敢采取过激手段。而皇帝陛下不早不晚此时龙驭宾天,按照大秦规制,嬴昭这位刚册立的皇太子即便没有祭拜太庙里的祖先,在没有犯下过错的情况下,应当登基为帝!
当然,如果那东西到了手,嬴显就能找到借口延缓新帝登基。大秦失去了一位主事者,只要再有一位主事之人,哪怕是代理,也足以和册封仪式有暇疵的皇太子抗衡。但是没找到,那东西不知所踪!
嬴显一时慌乱,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仍然隐忍,还是不管赵婠是生是死,当机立断采取铁血手段。
此正时,他闻听一片喧哗。不一会便有人在门外禀报,说是中和殿的殿门正在开启。
嬴显腾地站起身,目光坚毅,已有决断。是福是祸就要见分晓,他躲在房里有什么用处?将这张二指宽的纸条塞入嘴里,嚼了嚼,直接咽下。他想,也许上天愿意庇佑我一回。
当他站在静和殿的门口,看见从中和殿走出来的人是甄至训时,心中涌上喜悦。只要不是赵婠,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她既然受了重伤,一定需要药物。就算她有良药在身,总要吃饭喝水罢。
却见甄至训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形容很是狼狈,但他的神色间却满是兴奋狂喜。他手里拎着个铃铛,轻轻一摇,又从中和殿里面走出个人。嬴显定睛看去,正是赵婠的帮手之一,那个年轻的僧人。
甄至训眼尖,立时瞧见了嬴显。他高兴地大叫道:“显哥哥,那个女子死了,那个女子死在里头了!”
嬴显急问:“当真?到底是谁死了?”进去的可有两个女子,当然,他无比期待甄至训说出的名字是自己所盼所想。
甄至训骄傲地指向有痴:“这个蠢和尚被我用宝贝给制住了,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不仅带我从这个可怕的地方出来,还告诉我,那个叫赵婠的女子已经死了!”
似乎想向嬴显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甄至训抬头问有痴:“你说,她死没死?”
有痴神色呆滞,眼珠子一动不动,用平板无起伏的僵硬声调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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