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时自己跑了,完全不经过大脑,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那个地方,她生怕花落迟说出什么她不想听见的话来,所以逃避的成分多了一些。可便是逃避,她却没有想得清楚,这偌大的帝都城,她能够跑到哪里去?遑论那时在城外,她连如何回城都不知道,这一路上漫无目的的走,走得腿都酸了,天都暗了,这初秋时节,夜间气候凉,她在一条河边寻了一处,倚着树干抱着腿哭,她不想哭,发狠的抹泪,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她一向胆大,也不怕这深夜风餐露宿,何况她伤心之余也晓得身边有人保护着,她哭累了,眼泪似乎也流光了,只余下一双眼红肿的很,若是往常她哭了,花落迟见了,定然要骂上一句:“哭什么!没出息。”
夜菁则会心疼的搂着她细声安慰:“瞧瞧这小脸,都哭成花猫了,一点都不好看了。”
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她是花落迟养大的,性子和她也非常相像,花落迟一向没心没肺,她勉强有个心,却着实没肺。其实花落迟对她在某些方面眼里的紧,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条条例例说得清清楚楚,她时常感到不满,免不了犯下许多错来,惹来一顿惨痛的教训,可是教训完了,花落迟却会很搞笑的讨好她,是以她常没心没肺的笑。可便是这般严厉,她也晓得她是为了她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比她对她更好,她以为她会一辈子都拥有这种好,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好,不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吗?可是,她如何能够想到,对她这般好的母亲,却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反而还是她的仇人。她的父母,她的族人,她全部的亲人,都是惨死在花落迟的长剑之下。
她知道花落迟这一生杀过太多的人,其中也有许多无辜的人,可她自小在王宫长大,接受的教育皆与他人不同,也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的发生,每一天都有许多无辜的人死去,她勉强懂得这是一种叫做法则的东西,母亲曾告诉过她:“这世界上一切法则都是用来打破的,可在你没有那个能力打破它的时候,你只能学会先遵从它。”所以对她而言,不论她的母亲杀了多少无辜的人,都是不得不做的。可她并不知道,她不曾谋面的父母,族人,全部的亲人算不算得无辜,便是当真有罪的,可他们既死在花落迟的长剑之下,身为人子,便不可袖手旁观。
不可袖手旁观的意思,便是复仇。
可她哪里想过要复仇。她年纪小,只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所谓的父母亲人,她不曾见过,不曾听过,她对他们没有一点的感情,她自小到大的全部记忆里,都是花落迟的存在。这个对她最好的人,却在一瞬间变成了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人。
她觉得心很痛,从来没有过的痛,便是知道了夜辰并不是她亲生父亲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痛苦。她以前佯装心伤和花落迟说了一句痛苦,她娘一本折子揍到她头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你一个小屁孩,知道痛苦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当时不懂,现在却懂了。
也不知是累了,困了,还是饿了,或许都有,她总归是睡过去了,夜晚的风很凉,吹过时,她不禁发抖,搂紧了身子,眼角却还挂着泪痕,明显是在睡梦中也禁不住的心伤。千川自暗处现身,解下斗篷,披在长歌身上,然后将她抱起来,长歌拧着眉头往他怀里躲了躲,嘟囔了一声:“娘。”
她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是那一年,她在王宫里待得无聊,却又出不去,凤九很忙,夜菁也很忙,总之所有的人都很忙,忙得没有时间陪她,她待不住,在宫里面乱跑,寀阙姑姑在后面追着,一个劲的叫着她小殿下,她跑到一片湖边,湖边是一座偌大的假山,她蹬蹬蹬的就往上跑,爬到上面兴高采烈,全不顾寀阙姑姑在下面心惊胆战的呼唤,或许是乐极生悲,老天爷看不过她高兴的劲儿,她跳的正高兴时,一脚踏了空,生生的就从假山上面摔了下去,下面是冰凉冰凉的湖水。
她当时并不知道危险是什么,只是受了惊吓,吓得哇哇大叫,湖边的寀阙姑姑也白了脸,她将将要掉进湖中时,却有一只手将她捞了起来,避免了她被溺死的命运。许是孩子心性,危险一消失,好玩的兴头就上来了,她拍着手高兴的叫,抬起头来又高兴的叫了一声:“娘。”
她娘总是出去,那番却是刚刚回来。
花落迟点着她的头,凶神恶煞的骂:“你这个小东西,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安分一点,我这一出去,你权当了耳旁风是不是?”
她却因着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她,只是乐呵呵的扑上去“吧唧”就是一口:“娘。”
她娘很嫌弃的偏过头,“脏死了,刚才吃了什么东西?”
她呵呵的凑上去“吧唧”又是一口。“吧唧”的正高兴时,却感觉整个身子一松,她睁大双眼,身体却控制不住的朝湖里面掉下去,湖边她看见花落迟的脸。
她想喊出声,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小年纪却感应到了危险的来临,身下的湖水却蓦地变成了血色,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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