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涵回到房间,轻轻将雪球放在地上,然后拉起屏风,宽衣解带,开始沐浴。屏风后的梨木雕花浴桶内生着袅袅水汽,层层湿雾缭绕内室,花香隐约,朦胧迷幻。水涵捧起一汪清水撒在手臂的皮肤上,一阵刺痛沿着手臂上一条长长的红色的伤口散开,水涵皱了皱眉,一只手伸出桶外,唤道:“雪球,来。”
雪球没有回应。水涵靠在桶内,笑了笑:“雪球乖,过来。”
一阵轻微而调皮的叫声响起,水涵翻过身,扶着桶沿去找雪球。几步以外的花篮里盛着各种风干了的花瓣,为沐浴所用,雪球正趴在篮子里,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地在花瓣中拱来拱去,仿佛是要在这篮子里面絮上一个温暖的小窝。水涵心生怜爱,冲着雪球招了招手:“雪球,过来,我给你洗洗。”
雪球似乎听懂了水涵是在叫它,它对着水涵撒娇似的叫了两声,然后晃着四只笨拙的腿,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谁知还没等迈出花篮,便一个趔趄,四脚朝天摔了下去,连带着一篮子的花瓣,被力道扑起,在半空中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水涵噗嗤一笑,扯过外衣披在身上,迈出了浴桶。她走到雪球的身边,雪球赖在篮子里打滚耍赖,那模样可爱调皮的紧,惹得水涵满心疼爱。她抱起雪球,来到浴桶边,雪球似乎被那桶中散发出来的蒸蒸热气所吓到,拼命地扑腾着爪子,要往外跳。水涵似乎明了雪球的心情,她将雪球抱在胸前,抚摸着它的皮毛,在它耳边轻声说道:“雪球乖,咱们洗澡。”
雪球趴在水涵的胸前,小猫一样乖乖的。水涵拍了拍雪球的头,用水瓢舀起一瓢水,温柔地浇在雪球的身上,雪球舒服地轻哼一声,讨好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水涵的脖子。那触感温热湿粘,舔在皮肤上,暖暖的,痒痒的,水涵心下一震,犹如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她怔住了,呆住了,双手无力,水瓢滑落,雪球还没从刚刚的暇意中醒过神来,便跟着水瓢一同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阵呜咽声隐约响起,水涵惊醒一般抱起雪球,来回反复检查:“雪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伤到?”
雪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水涵。水涵的心越来越沉,越来越重,那眼神中所流露出的无助与迷惘,都是那样的似曾相识。水涵默然惆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候,让她对这种神情移植下如此之深的印象?是儿时的乌篷船内?幼时的西湖之上?还是几年前,被人贩子拐卖的那一刻?水涵用力甩了甩混沌不堪的头,抱起雪球,走了出去。
夜色降临,翠云阁内歌舞升平,水涵抱着雪球沿着楼梯走下楼来,雪球一路晃着小脑袋,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的众生画面。水涵扫视了一周,没有看到洛烟的影子,于是拉住一名丫鬟问道:“烟姑娘呢?”
那丫头端着酒盘子,说道:“涵姑娘,烟姑娘此刻应该在房间里呢。”
水涵不解道:“房间里?”
那丫鬟点点头,正要说话,一抬头看到鸿漾走了下来,于是颔首道:“鸿爷。”
鸿漾摆摆手,丫鬟退了下去。他走到水涵的面前,先是打量了一番,确认水涵梳洗得很干净后,才伸出手指逗弄着水涵怀里的雪球:“你怎么到这来了?”
水涵问道:“洛烟呢?怎么都没看到她?”
鸿漾说道:“不用找了,七夕之夜她从不出门迎客,年年都是如此,这是她自己的规矩。”
水涵问道:“那她人呢?”
鸿漾收回手指,朝着水涵的身后瞥了一眼。水涵回过身,端详着洛烟房间紧闭着的两扇门,越发糊涂道:“房间里?”
鸿漾点了点头。水涵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到门前,正要敲门,却听到一阵轻微的京韵唱白从屋内传出来:“谁知道天长地久何时了?谁知道离恨年年有多少?度尽了长岁,好难得这七夕良宵;却又是无限悲愁相逢在鹊桥。梦长夜短总是多情恼。见东山晨星已现,天将晓。可奈何,喜鹊频噪,催人分道。只好待明年的七夕快快的来到……”
水涵收住脚步,那韵腔飘忽起伏,缠绵悱恻,她看了看鸿漾,鸿漾眉宇微动,却不动声色。水涵敲了敲门,那唱声随着敲门声戛然而止,室内一阵静默,洛烟问道:“谁啊?”
水涵道:“洛烟,是我。”
“水涵?你……你等会……”屋内乒乒乓乓响了一阵后,洛烟才手忙脚乱地跑出来开了门,看到水涵后,连忙堆出一个夸张的笑脸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水涵打量着洛烟额头上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奇怪地问道:“大晚上的,你乒乒乓乓的干什么呢?”
洛烟掩饰性地挠了挠头,说道:“没……没干什么,刚刚躺下,呵呵……”
“你什么时候这么早睡过?”水涵满脸狐疑地四下环视着房间,只见幔帐的一边散落在榻上,棉被不规则地被揉成一团,胡乱掖在床角。也许是太过匆忙,被子的一角没有掖好,高高翘了起来,一根红色的线头在黑洞洞的棉被中若隐若现。
水涵不动声色地坐到桌旁,鸿漾走了进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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