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外出用餐的领导们如期返回。
几辆车排成一溜,喷着浓烟,咋咋呼呼开进乡政府,扬起一路尘土,在这宁静的秋日乡村,着实动静不小。
“日他娘的!真日本鬼子进村了!”藏在巷道里的周吉祥看着车队,压低嗓门骂了几句,朝身后一挥手,一群大爷大妈们像是一直埋伏在青纱帐里等着伏击侵略者的神勇又尽职的游击队一般,呼啦一声,紧跟着领导们的脚步,又聚成一团——这会没有再排队——两个高个子的老汉举起了横幅,周吉祥亲自敲锣,潮水一般涌进了乡政府,差点把刚才用过餐的领导们挤趴下。
看来早上的会议并没有达成预期效果。
尽管国土局那位局长已经在全体会上就老百姓的上访诉求反复做了强调。但很明显这群老头老太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
重大问题需会议研究决定。
继续开会。
跟早上不同的是,下午没有继续召开全体会议。
关键问题,还得领导解决。在秘书小陈一阵忙乎之后,县国土资源局领导及随从干部、乡政府所有科级干部连同上访群众代表一起坐在了乡党委中心组会议室,进行专题讨论。不知是不是害怕被闹场子,在贾鹏程及小陈外加胡大忠的不懈努力之下,上访队伍首席代表周吉祥的铜锣没有被带进会议现场,连同那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横幅,一起被丢在会议室外的楼道里,几个跟随着老家伙们屁股后面看热闹的小孩凑了过去,拿起锣锤就要敲下去,被贾鹏程几声训斥吓跑了。其他那些没有被荣幸地选举成代表的上访老头老太们则自行散开,三三两两坐在乡政府院子里的阴凉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开了家常,转眼又恢复了农村闲汉的本色。
不知道会议现场是怎么争论怎么解释的,对于王鹏他们来说,辛苦了好几天,正好借机会休息一会。让口蹄疫一闹,乡政府的常规工作基本都停滞了,这回再让上访老家伙们接着闹一下,连疫情防控工作也暂时停止了,上那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用老肖的话来说,就是“操心的事自然有人操心”,他们只负责休息品尝摆龙门阵就好了。
“闹!使劲闹!天天闹!”听着会议室里不断传来的争吵声,躺在椅子上的老肖一脸幸灾乐祸的得意。
“老肖哥!黄鹤楼上看翻船,您老人家这可不够厚道啊……”提着一个茶杯走进来的老李看见老肖一脸不加掩饰的贼笑,装模作样装腔作势地说到。
“吆,老李!猪八戒戴眼镜,装文化人呢?翘起舌头你也是老李,李幸福!一个土包子,土尻子里放洋屁!还黄鹤楼上看翻船?咱老肖不厚道,他们厚道?饭桶,一群饭桶!跑到土门集上又吃又喝,让咱一个老头子吃方便面,厚道?我头发都白了,还让我去值班?让我吃方便面,厚道?他们厚道!饭桶,一群饭桶……”
“对!饭桶!”作为白土乡活跃人物的胡大忠听见这边有动静,早就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了,“这些领导!不让挖土就不让挖土,不让埋就不让埋,对,捕杀组的可以休息,不休息也没办法!杀不能杀、埋不能埋,可这值班组的?周吉祥几个老家伙闹,跟他们值班的人有什么关系?人家又没有跑到路口去闹……”胡大忠嘴里说着,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着老肖,很显然,他就是针对老肖说的。
“你个胡大忠!听说刘长江要走了,下任书记轮也该轮到你了!到时候担待着点,别给这群兄弟们穿小鞋啊……”老肖悠然抿一口小酒,不动声色地挖苦到。
“这些领导!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别人上访、别人来闹,跟值班组有什么关系?让值班组的一个个躺在办公室里喝小酒,人家真要借机会把病牛病羊拉出去卖掉,谁负责?”胡大忠对老肖的讽刺挖苦毫不在意,依然对着老肖一本正经地说道。
“就你聪明!”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胡大忠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小徐。只见他嘴里叼根烟,脸黑的像是食堂里炖烩菜的大铁锅。
“咸吃萝卜淡操心,就你聪明!”小徐拿眼角一瞅胡大忠,又口气很重地说了一句,“领导,什么领导?一群傻逼!一群二逑!他们除了开会,还会干什么?”说着,一屁股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自顾自地抓过了老肖面前的酒杯。
“对!对!兄弟,这就对了!来,喝酒!”老肖遇到酒友,兴奋地像是捡到了什么珍宝。
“来!老肖哥,划两拳!”小徐喝了一口酒,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这——好,来!”老肖迟疑了一下,果断伸出了一只干枯的大手……
“嘭”的一声,冷不防门被撞开了,伴随着一阵母猪似的喘息声,贾鹏程肥大的身体挤进了办公室那扇窄窄的单扇门。
“这——你们——你们,哦,老肖哥,划拳——划拳声音小一点啊……”贾鹏程不提防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支吾了几声,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大主任,来两拳?”小徐那眼角斜瞅一眼贾鹏程,故意提高了嗓门吼道。
“我——我,你们先喝,我还——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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