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我等入这金州城,等若是送羊入虎口了,”赵千栋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进城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正如克劳娜所说的,既然德国人能够抢先注意到自己,那至今尚且占据着金州城的日本人,又怎么可能不事先对自己展开一番调查?或许或许当初他们对常炳昌等人的袭击,也是一种试探。
王庆逸与田琪听出他这番话中的意思,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忧虑的表情。
“赵大人可是担心那日本人查知你等之行踪,进而图谋加害?”克劳娜先是朝“二毛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倒茶,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若如此,则是大人多虑了。这几日城中之日本驻军,已然被那俄国人搅得焦头烂额,他们时下尚无心思来对付大人。再者,大人既然来到舍下,那便是我府之贵宾,想来日本人即便是再嚣横,也不致来我这释图斋生事,故而即便是大人之行踪暴露,只要尚在我这堂内,便可安保无忧。”
赵千栋没有说话,他听出对方这番话里所隐藏的深意了。毫无疑问,这个身后站在德意志的女人,是在尝试着拉拢自己,至于说这其中的目的嘛,那就不用去想了,都是桌面上明摆着的东西。
“小姐,茶来了。”就在双方沉默的工夫,“二毛子”从内堂出来,将一个盛着四盏清茶的托盘放在桌上,躬身说道。
“去领事馆把我父亲找回来,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将斯坦茨先生也请来,就说府上来了贵客,”克劳娜看着对面的赵千栋,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而后微笑道,“赵大人请用茶,此为月前刚刚从岭南托人带来的大红袍,当可一饮。”
“二毛子”显然也知道赵千栋等人的身份非比寻常了,他二话不说,快步跑出门去。
站在旁边,王庆逸悄悄的给赵千栋使眼色,那意思显然是再说“此地不可久留”,但赵千栋并没有理会,他现在已经不着急了,因为情况很明显,对方这是准备趁此时机与他谈条件、玩拉拢扶持的战术,而现如今金州的局势已经够复杂了,他之前与俄国人扯上了关系,同日本人结下了仇怨,那就没有理由拒绝德国人入局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金州的局势越复杂,似乎对他越有利,毕竟只有那样,他才有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
“哦,险些忘了,”大堂里安静了一会儿,克劳娜开口问道,“赵大人以堂堂金州同知一职,督领地方,而今却甘冒风险,来这金州城内购买印刷机,呵呵,克劳娜见识浅薄,未知大人之意何在,不知大人可否为我解惑?”
“但求一财路罢了,”赵千栋淡然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克劳娜小姐亦无须担心,我所求之财路与贵号不同,故而并无同行相仇之忧。”
“赵大人说笑了,”克劳娜掩口笑道,“莫说是大人看不上本号这类小本生意,即便是看中了,我父亲恐怕也只有高兴的份。”
“既如此。那印机一事?”赵千栋趁势问道。
“适才之事。不过是一言相戏罢了。赵大人无须放在心上。”克劳娜说道。“号下之印机固然是从法兰克福运至。价格昂贵不菲。但既是赵大人所需之物。我又岂会多言吝啬?于此。大人尽可放心。印机之事自可包在敝号身上。无论大人所需几部。克劳娜也定会在最短之时限内为大人筹得。至于价钱呵呵。敝号分文不取。权当是赠与大人地一份见面薄礼。”
“哦。如此恐不甚妥当吧?”赵千栋心下欢喜。他现在就缺钱。既然有不花钱地印刷机可拿。他自然乐得接受。至于说对方送这么一份大礼地目地何在。那就不是他现在所需要关心地问题了。
克劳娜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伸手端起面前地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又扭头朝门口看了一眼。似乎在心急“二毛子”回来地慢了。
看到对方这个喝茶地动作。赵千栋心里忽然有所体悟。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汉语说得异常流利地女人。绝不是自小在中国长大地。不然地话。她不可能连“端茶送客”这个大清官场上最基本地礼节都不懂。而从另一方面来看。她既然不懂得这个大清官场地礼节。那就说明她不太可能是德国人精心培育出来地间谍。她应该是个外行。至于说今天这一出。应该是她适逢其会。由此。再进一步推断。她之所以一看到自己。就想办法要把自己留下来。然后还急急忙忙差遣伙计去寻梅利可与那什么斯坦茨。估计背后就只有一个原因:她曾经在梅利可与斯坦茨地口中。听到过自己地名字、看到过自己地照片。并且知道梅利可与斯坦茨对自己相当重视。
由对方一个很不经意地小动作。窥探出她地底细。赵千栋心下大定。他知道。在这场甫一见面便发生地较智里。自己最终扳回来关键性地一局。至于剩下地。那就要看梅利可与斯坦茨这两个人有什么目地了。
时间在众人的沉默中一点点的流逝,当赵千栋即将把杯中清茶喝尽的时候,门外人影一闪,两个身材高挑、几乎一般消瘦的金发碧眼老头走了进来,而那个西装革履的“二毛子”则是跟在了最后,这小子一进门,二话不说,首先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店门给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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