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卫生是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当劳动委员,管理监督别人打扫卫生,却是件难事。
现在的学校里,大多是一屋不扫而扫天下的志向远大的学生,当然了,主要还是男生,要不大家怎会一讲到男生宿舍,便会不约而同地想到臭气冲天那四个字。
男生们视扫地为丢面子的事,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放着千古伟业不去成就,倒三天两头扫地拖地板,太没出息了;事实上也情有可原,他们整天忙着通宵上网打游戏,打牌,逛街,闲聊,看武侠小说等等,日理万机,也根本没空扫地板——正因为如此,老实巴交的汤孝强才会荣任舍长,负责开会,监督舍员整理内务,舍员不自觉履行职责,他又不便批评、不敢批评时自己无偿代为履行等等吃力不讨好的琐事。
他们讨厌扫地,不仅因为它的琐碎、渺小,更因为它的脏。初次值星时,每次打扫宿舍楼卫生,扫地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到扫完倒垃圾时就总有很多人,像新闻报道的许多超时空的神秘事件中的人物、船舶或者飞机,会突然的人间蒸发,等到扫校道时,他们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每次留下来倒垃圾的人,总是最老实的人,像汤孝强,杨书福,郑锋。后来实行了责任制,两个人负责一到两层楼,有苦大家一起受,他们就跑不了了。很快的,大家就由讨厌扫地转而讨厌劳动委员,谁叫她一大清早就来敲门,难得不用上课了,还不让人睡懒觉,简直没天理,晚一点做卫生就不行了吗,非得八点前把校道扫干净。
同学们没空理会劳动委员的难处:要得班主任宠爱、校领导褒扬,卫生非得做得一尘不染不可,可那样同学们就必定怨声载道;要得同学们爱戴,就更加不可能,因为大家最好不用扫地做卫生。鱼与熊掌毕竟不能兼得。
劳动委员如此难当,因此三年中换了两任,刚好一年一个,之所以没有一学期换一个,那是全亏了班主任的好口才——因为你讲的罢官不干的理由,在她看来总不够充分,你认为的难处,在她眼里全是宝贵得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她会不厌其烦地鼓励你:正因为有困难,我们更要迎难而上,只有战胜了困难,我们才会不断进步。这些经验在书本上学不到的,这对你以后参加工作是有很大帮助的。如果遇到一点点挫折就打退堂鼓,只会给你造成负面影响,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问题,你总不能一直退缩吧。你放心吧,好好干,老师会支持你的工作的。
她之所以费这么多口舌,实在是因为没有人肯当劳动委员,要是劳动委员像什么科长,校长,局长,厅长,人人想得而当之,她是不肯也不必浪费那么多口水了。现任的劳动委员口笨舌拙,不善言辞,更别说辩论,班主任只三两句就把她打发回去了。
她只好暗暗鼓励自己,想区区一个劳动委员都当不好,以后怎么做大事,要是现在临阵退职,那那些不配合自己工作、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只会更看不起自己,辞职事小,可这口气太难咽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自己要从现在开始锻炼,积累经验,机会是为有准备的人降临的。有了雄心壮志的激励,她暂时恢复了信心。
汤孝强曾经非常厌烦舍长一职,也向班主任说过不想再当,同样被她劝了回来,他全无辩论之才,又加胆小怯弱,便从此不敢再提此事,一直忍耐到毕业。
值星头一天中午,预定的扫地时间已过了五分钟,除了杨书福刘泽明汤孝强正在值班外,大家还在懒睡觉,劳动委员只好大驾光临男生宿舍。她不得不亲自下来催,书福宿舍的电话线早被刘诚拔掉了,他是不允许睡懒觉做白日梦的时候还有电话来打扰的。
隔壁宿舍的傻逼不就是没拔电话线,结果惨遭“催魂铃”的打搅,好梦没做完就给吵醒了吗?电话线可以拔掉不让人打进来,门却不能抬走不让人敲出声来。宿舍的门是铁皮做的,敲起来像鼓一样,震耳欲聋。
敲门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任性,粗鲁,野蛮的人敲门,声音惊天动地,因为他们通常不是敲门,而是豪爽地拍门,锤门,打门,踢门;斯文,怯弱,胆小,自卑的人敲门,就不够气壮山河,总担心会把人吵醒,惹火。
她当然属于后者,只不知道她的不自信,是出于对自身能力的缺乏信心,还是对自己相貌的缺乏信心。她的脸白得仿佛贴着面膜,加上眉毛浓密而相连,许多男生背地里都说“晚上出来吓得死人”。双眼黯淡愁苦,目光战战兢兢,躲躲闪闪,让人一望而生怜悯之心。
谁也不想拥有丑陋的外貌,可是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长相,长得难看不是她的错,甚至“出来吓人”也不应该是她的罪,每个人都有自由享受生活的权利,我们无权干涉别人的自由,要求她整天闭门不出。要怪就去怪上帝吧,只要把她和许晓玲做个比较,就知道上帝做神是多么的不厚道了。
好多男生背后叫她“白血病”,原因是不知哪个无知的男生,自以为得白血病的人脸色甚至皮肤都该是惨白的。那些讨厌她、叫她白血病的人,虽然长得人模人样,可是语言无味,闻之令人作呕,然而世上没有一面镜子可以映照出他们的无知无趣,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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