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天空是极干净的,即使现在已近拂晓,天空已然亮上大了半,但半空中依然是残月斜照,显得甚是清明。只可惜好端端的一副美丽景致,却是掩盖不住这番人间炼狱。
心中甚是明了,自己今日实是难逃一死,只希望能够尽量拖住胡蛮片刻,也算得上为撤退的帝军多增加几分保命的机会。既存死志,我的攻击更显犀利,完全是种搏命的打法,又哪会去管身上增添了几道伤口,只是兀自死战不退。
长街不阔,借着这狭窄的地形,留下来与我一起断后的数十名军士倒也尽可以抵挡上片刻功夫。更有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当,何况这许多人一齐力战,胡蛮反倒一时被我们逼的接连后退。趁着对方暂时的混乱,我们也收住脚步,稍作歇息。我偷空环视了下跟在身边的帝军将士,心里却也有了一点安慰。
想来自己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还是很有些效果。眼下还继续留在我身边的不过就三、四十号人,而且大半都是我原来百人队的。只是周平虏这个浑人,终究是将我的命令违抗到底,见到我瞧向他,反倒是冲自己哈哈一笑,神情间满是得意。但却不知为什么,在见到他的笑容时,我却觉得鼻尖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本是喧嚣的战场,却诡异的出现了片刻的宁静,空气中只余下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偶尔滑过的几丝马鸣。倒是在我身后那头的长街,呼喝厮杀还是不断隐隐传来,想必突围而去的帝军也不是十分的顺当。不过这已非我力所能及的了,能否逃得出去,只能各凭各的缘法。
一阵清风吹过,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灌入鼻中,我不由厌恶的皱了皱眉。倒是对面胡蛮传来一阵骚动,下意识的将朴刀用力握了握。确是瞧见众胡蛮军士涌向街道两侧,留出了一条相对而言尚算得上宽敞的过道来,呼延若水顺着分开的人流驱马上前。
斜斜瞅了他一眼,只是瞧见他端坐马上,满面严峻,丝毫看不出心中喜怒。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口中不由轻嗤一声,讽刺道,“呼延大人,在下先前心中还在奇怪,为何怎也寻你不到。看来你实是不比当初,再也不屑的去做那些冲锋陷阵的劳苦差事。”
或许呼延若水已是认定胜券在握,自是不去理会我的挑衅,反而正色对我道,“张将军,胜负已见分晓,何需逞那口舌之利。除却东门以外,天水城我军已得其三,劝你还是莫要再冥顽不灵,保全性命方为上策。”
“我军?”我咧嘴一笑,双目当中却满是凄惨的意味。“在下倒是实在佩服,呼延大人这么快便能够与这些生番蛮夷,称兄道弟起来。”
呼延若水听到我这般讽刺他的言语也不动气,只是面上表情显得有些黯然。突然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生番蛮夷?确是不错,我们这些草原儿郎在帝国眼中可不就是些生番蛮夷嘛。”
他深深的瞧了我一眼,只是目光中似乎有些怜悯的意味。又再继续接道,“其实如我这般加入帝军的草原儿郎,在你们瞧来实与偰摩族毫无分别。即使我们为帝国洒下再多的鲜血,也不过始终落得一句胡蛮的称号罢了。”
就算自己已是恨毒了眼前此人,可心中却还是对他有些同情。毕竟他这番话倒全然不假,除却偰摩族以外,草原上还零散分布着数以十记的其他小部族。这些部族为了抗衡独大一家的偰摩族,自然是托庇在帝国旗下。数十来,身着帝军甲胄的这些部族男儿与我们一样奋战在抵御偰摩族的沙场。只是帝国一向已天朝大国自居,又何曾真正将其视为手足,对于他们在对抗偰摩族时所作出的牺牲,自也觉得理所当然。更遑论平日对偰摩族向以胡蛮称之,却又哪里考虑得到这些同为帝军将士的草原儿郎的心情。
但同情终归只是同情,我压下心中的欹念,道,“这数十年来帝国虽是对你们有所亏欠,但这天水城中的十数万百姓却又何其无辜,你做出此等通敌叛国之事,岂是不觉心中有愧!”想起破城后的生灵涂炭,我心中又再激愤,口气也自然越发尖锐起来。
本以为呼延若水还当与自己辩驳上两句,可他却只是嘴唇微微颤了颤,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之色愈是浓厚,却是终究再未说出只言片语。
看着他这般模样,我倒是想起一段佛教的铭文来。
“人者,真也、正也,心无虚妄,身行真正,左撇为真,右捺为正,常行真正,故名为人。”这几句话并非隐晦难解,我心中确是记得清楚明白,但若要是能够真的做到这般,却又是谈何容易。
心下黯然,我也不愿多话,当即正色向呼延若水抱拳一礼,道,“呼延若水,在下于你往日提携之恩,心中自是不敢或忘。但今日实乃国仇家恨,亦是无需再念故旧之情,生死之事,各安天命罢了。”
说罢,我向后退去一步,刀锋斜指呼延若水,沉腰立马,只待一战。
呼延若水又再仔细瞧了我一眼,脸上神情渐渐转为坚毅,长吁一口气,决然道,“张将军,今日呼延某人虽是与你各为其主,只是瞧在昔日袍泽情谊,当与你公平一战。”
话音刚落,他即翻身跳下马来,已然是擎刀在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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