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夏疏林睡下一个时辰后,沈蔺都没有睡着。他从床榻上起身,缓步走至窗边,向外探望。
夜凉如水,处处一面静谧。却难以心静入眠。
沈蔺回想自己这三十年的时光,只觉心累无力。从幼时的三子夺位,乃至征战沙场的年少气魄,再至先皇的突然离世,朝纲动荡,势力压迫……
一桩桩,一件件,都涌入脑海中。
期间面对了无数的困苦艰难,总是苦大于乐。而这唯一的乐便是床榻睡着的夏疏林带来的。
沈蔺不愿伤害自己心底唯一的美好。不舍的,更不愿自己死后还有孩子拖累她。
上次她说爱自己时,当真激动难抑。可等事情过后,沈蔺却难以抑制的悲伤起来。他知道自己陪伴不了夏疏林多久,而她对自己的爱意何尝不会在自己死后成为她的负担?
“皇上,夜深了,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需要早睡少思。”
已经二更天了,安黎原本去睡了,可见沈蔺这般,又穿好宫服上前劝阻。沈蔺素知他待自己忠心,很多心中话不愿与外人道便与他说道。
安黎未等沈蔺说,便已猜出沈蔺此刻心绪的七八分,他奉上一晚安神茶,躬身道:“皇上,您别多思虑了,太医说过,您身体虽沉疴颇重。但是总归治疗的及时,兼之这些年来调理的也很得当。皇上,您是万岁爷,定能长久的在世间的。”
沈蔺饮了安神茶一口,觉得味道苦涩,眉梢略蹙了蹙:“安黎,你这奴才睡昏了,怎么这茶这般苦涩?”
安黎躬身上前,接过那茶,面现赧色:“皇上,奴才手拙,再给您沏一碗新的。”
沈蔺摇头,缓缓起身,拍了拍安黎的肩膀:“且去睡罢,不必管朕,你的话,朕都记下了。”
安黎一怔,喉间微哽。能得到皇上这般的认可,心早已翻涌的不成样子。
沈蔺负手向床榻行去,见夏疏林睡的熟,面颊都睡的红红的,不深觉其可爱,不觉垂首吻住了对方。
次日清晨
沈蔺醒来时,身旁已无人。他诧异地望向四下,仍是无那人的踪迹。
“安黎!”沈蔺声音略略嘶哑:“皇贵妃去哪里了?”
安黎赶忙走上前,指着殿门口的地方,笑道:“皇上,娘娘见您睡的熟,没有唤您,您忘了?今日是督查司成立的日子,长宁皇贵妃须换装上朝的。”
沈蔺恍然。
朝堂上,夏疏林身着紫色官服,头上梳着男子鬓发,除去女子红装,英气逼人。
沈蔺听着众人朝臣一一禀告,末了神修缓缓上前,向沈蔺略一躬身,朗声道:“皇上,在皇宫新增的督查司已建好,不知臣下何时可去那里办公。”
夏疏林微怔,她原本还担心今日与沈蔺在朝堂上提及此事,沈修会千番阻止。可没想到对方竟先开了口。
沈蔺显然对沈修这般态度很满意,他将沈修递上的折子细细看了一遍,笑着颔首:“不错,沈爱卿说的不错。此事是朕耽搁了。那便今日……”
“皇上!”右丞相上前一步,冷冷看了神修一眼,沉声道:“皇上,督查司自从先皇仙鹤后,已荒废十年有余,今番重整大开,定对各司有所波及,需要给臣下们一些时间。”
沈蔺面色极沉,但碍于右丞相的势力,只道:“尚爱卿觉得不应此刻开,那应何时开?”
尚宇眸眼微转,朗声道:“最少个各司一年的时间修整。”
沈蔺额上的青筋突突冒起。
“怎么样?沈大人?”尚宇看向沈修,挑眉冷冷道:“说与不好听的,沈大人已多年未涉及督查司这一块,想必已经手生了罢。许是这一年时间都无法够您熟悉督查司的日常。”
沈修笑而不语。
这时,军机大臣沈波亦上前来,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督查司确实没有必要这么快大开,且不说里面的官员是否真的能够担得起督察任务,单说此个机构不过是一群不懂政治的外行……”
沈波一说,其余众臣子纷纷激烈讨论起来,大多是希望沈蔺能够暂时停止打开督查司。还有的便是党羽间的争吵。
沈修夹在其中,嘴角含笑,十分淡然。
沈蔺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可看着这些朝臣们这样公然驳逆自己,心中仍是难以将息。
“大家且听我一言!”
突然,一声女子声音响入其中。其他官员只是知晓此人为何,却下意识地加大音量,死死盖住夏疏林的声音。
夏疏林不恼,只轻笑,笑声盎然,扰的四下里讨论的臣子们纷纷止住所言,看向她。
“诸位同僚们不吵了?”夏疏林揉了揉耳根,直言不讳,笑道:“当真聒噪的很啊。若是四下没有金光闪闪的宫殿,下官当真以为来到了街边菜市场看着几个百姓为点子银钱吵架。”
语气和内容一般,都刻薄的很,顿时让几名朝臣的脸红了起来。
但碍于夏疏林是女子,又是沈蔺最宠爱的皇贵妃,便尽力克制心绪不适,忍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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