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盖上记号笔的盖子,起身打算离开。
拍戏这种事,其实是一种对自己的心理暗示,每次开拍之前,你都要告诉自己,你很快乐,或者你很忧伤,不然你自己都不相信的情绪,如何能让隔着屏幕的观众来相信你?
而这种暗示中最可怕的一种就是你很爱他,翻来覆去地告诉自己,让自己相信,久而久之,你也分不清那是戏还是现实。
在刚刚拿到这部电影的剧本时,或许杨悠明还会去想,余海阳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而不喜欢女人呢,到现在他却已经觉得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余海阳喜欢上的那个少年很美好。
杨悠明越来越容易进入角色了。
他们拍这部戏大部分时候是夏天,摄影棚内温度极高,随时随地都是一身汗水黏腻,他和夏星程在许多场戏都有很亲密的肢体接触,穿着单薄的男人与男人皮肤贴在一起,碰触到的都是汗水,他低下头闻到的也是夏星程身上的汗水,可他不觉得反感。相反,当他拍戏的时候,眼里看到的都是夏星程汗水下面光泽闪烁的皮肤,让人不自觉想要摸上去,或者咬一口。
而伴随着拍摄的顺利,夏星程却显出一些焦躁来。
杨悠明能感觉到夏星程入戏太深,他们拍戏的时候,夏星程会有一些拖泥带水的小动作,在导演喊停了,仍然抱着他或者用腿缠着他,不舍得放开。
夏星程的视线时时刻刻都在追随他,但是又害怕与他对视。
这种入戏的状态,杨悠明觉得并不可怕,等到戏拍完了,离开这个环境,离开身边的人,慢慢就会淡去。
可是夏星程显然适应不了,他不能很好调节自己的情绪,在一次拍摄中的情感爆发时,掺杂了私人感情,一耳光打在杨悠明脸上。
这不是剧本上的内容,而且那一耳光打得毫无保留,杨悠明瞬间耳朵里嗡一声产生了耳鸣,他回过头来,瞬间从心里涌上来愤怒,并且没有掩饰他的愤怒,将这个镜头坚持拍完。
整个拍摄现场所有工作人员都很安静,杨悠明知道所有人都是好奇地想要窥视,却碍于他的身份在努力压抑,装作若无其事,他沉下神情,接过李芸递来的湿巾敷脸。
被打的那边脸颊热辣辣的痛,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就是一种荒谬的感觉。
他看到夏星程朝他走过来,一脸的惊慌无措,立即就转身回避了,他不想再让别人在他身上满足窥视欲,他可以不计较夏星程打他一耳光,可他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丝毫不表现出愤怒来。
那天离开片场回去酒店,杨悠明躺在床上还在一边用湿毛巾敷脸,他脑袋里面反反复复都是夏星程打他耳光那一幕,后来甚至忍不住气得笑起来,抬起另一只手捂住额头。
他的手机丢在枕头旁边,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去拿过来,来电显示看到一个熟人打来的电话。
即使不情不愿,那天晚上杨悠明还是顶着没有消肿的半边脸出去应酬,而且还得要接受一个令人尴尬的道歉。
那天晚上他见到了穿得很端正的夏星程。
黑色的休闲西装把人衬得又高又瘦,腰胯都是细的,一双腿又直又长。
夏星程一来就先自己干了三杯白酒,再走到杨悠明身边来给他敬酒。
杨悠明按住夏星程的手,说:“没有这个必要。”他不是不愿意接受,他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他知道夏星程为什么会打他那一耳光,他虽然生气,但他并不打算跟夏星程计较。
可是蔡美婷也好,夏星程也好,显然都误会了他的意思。
夏星程一边道歉,一边又连喝了两杯白酒。当他倒第三杯的时候,杨悠明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神情有些不悦。
杨悠明真的不高兴了,他不喜欢他们这样把他架起来,非要逼着他接受夏星程的道歉,否则夏星程就要一直喝下去的架势。
他想要叫夏星程回去坐,却在那时察觉到夏星程眼眶蓄满了泪水,几乎就要落下来了。杨悠明立即站起来,抽走夏星程手里的酒杯,把他朝房间外面推,他不希望夏星程在这里哭出来,这会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难堪。
他们进了隔壁的包间,他靠在木头椅子的椅背上,看夏星程坐在茶桌上掉眼泪,他都没想到夏星程会这么伤心,那些泪水不断从他眼睛里涌出来,根本就抑制不住,一滴一滴,好像打在了他心上,滚烫灼人。
他跟夏星程说他没有生气,但是夏星程不肯相信。
夏星程喝多了,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分不清是在戏里还是在现实,杨悠明走到他身边,抬起手摸着他的头,说:“星程,你醒醒。”
电影就只是电影,拍完了始终要回到现实,不可能一辈子沉浸在里面不出来。何况电影的结局,他们两个人也不能在一起,若是分不清楚,到最后痛苦只会一直延续下去。
杨悠明越是明白,越是反复地告诉自己要清醒,毕竟入戏的不是夏星程一个人,他现在看着他哭,一丝细细的难受从心底慢慢发酵占据他的胸腔,他知道那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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