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迟了一点。】
“乾健坤顺,二气合而万物通;君明臣良,一德同而百度正……”
夜色下的宫掖,森森如晦。外廷中的一栋栋殿阁,仿佛一只只怪兽蜷伏在黑暗中,仅有点点微光于其中亮起,勉强多了一点人气。
只有今夜的内东门小殿,此时是亮如白昼。数以百计的班直护卫将小殿内外护住,围得水泄不通。
天子的御驾就在此处。
每逢大拜除,学士院锁院,而天子也会驾临内东门小殿。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东京城中文武官员都会将目光投向这座禁中略偏东向、紧邻学士院玉堂的小殿中。屏神静气,等待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章惇已经从小几旁站了起来,草拟的诏令文稿拿在手中,朗声诵于天子。视一榜进士如探囊取物,章惇的才名不在历科状元之下,只是开头的两句,就让赵顼轻轻点了点头。
……眷予元老,时乃真儒。若砺与舟,世莫先于汝作;有哀及绣,人伫久于公归。……
“想不到王介甫当真要回来了。”
冯京今天没有上殿,但他作为宰相,耳目还是足够的灵通。升任宰相的半年多,让他的权势又扩大了许多。这对于他总掌朝政是好事,但王安石回来后,情况却要反过来了——王安石能容他做参知政事,却不会容他做宰相。
“谁让他招了个好女婿!想不到韩冈还有这个手段。”
蔡确他昨天的确是向韩冈通报了消息,可那只是为了结个善缘,省得日后难看。却没有想到韩冈竟然直接就把王安石举了上来。他不是要将张载请进京城来吗?怎么就敢打起让王安石复相的主意。以王安石的倔脾气,就算受了韩冈如许大的人情,也别想他会点头让关学在京中传播。
“不是韩冈,是韩绛!”韩冈算什么,没有韩绛自请留对,赵顼即便想要起用王安石,也决不会这么快的下定决心。
“都是姓韩的。”蔡确笑叹了一声,从眼下的情况看,日后朝堂上绝不会少了韩姓的宰辅,“不过韩稚圭自开春后就重病卧床,已经快不行了。昨天相州那边就来了人,看样子拖不了多久了。文宽夫、富彦国、曾明仲也都老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配飨宗庙。等他们一去,王介甫可就是元老了。”
冯京紧紧抿起嘴,沉默了下去。王安石能成为元老,不知他冯京日后能不能成为一言一行都能牵动朝局的元老重臣?
……越升冢席之崇,播告路朝之听:推诚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观文殿大学士、特进、行吏部尚书、知江宁府、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四千六百户、食实封一千两百户、王安石信厚而简重,敦大而高明。潜于神心,驰天人之极挚;尊厥德性,溯道义之深源。……
“御驾已临内东门小殿,肯定是大拜除了。”韩冈在二更天的时候也得到了消息,此前的猜测终于得到了确认,他的岳父当是要复相了,“今天不知会有多少人睡不着觉。”
王旖肯定是睡不着觉中的一个,双眉依然轻蹙:“会不会是别人?”
“吴充?吕惠卿?都不可能啊!”韩冈笑道:“韩绛留对难道是为了推荐他们两个吗?天子对岳父一向信重。若是寻常时候,也许会不觉得。但到了朝局僵持不下的时候,这个信任的用处就出来了。”
元老重臣的价值就在这里,一任宰辅的资历能让一名官员成为朝廷柱石,越是局势动荡的时候,他们受到的期待也就越大。
王旖点头,勉强的笑了一笑。毕竟还是至亲,韩冈说得再是信心十足,王旖也照样要担上一份心。尤其是王旁,他可是被牵连进了谋反案中。
“明日去宣德门外,看了榜文便知端的。只要天子有意让岳父复相,就绝不会允许有人动仲元一根寒毛!”
……延登捷才,裨参魁柄。傅经以谋王体,考古而起治功。训齐多方,新美万事。而则许国,予惟知人。谗波稽天,孰斧斨之敢鈌;忠气贯日,虽金石而自开……
两部经传新义的改稿就堆在书桌上,吕惠卿昨天本准备着今晚就将最后的修改给润色一番,但他现在却无心动笔。吕升卿、吕和卿也都在书房中,只有在外任官的吕温卿不在。
等了半天,不见吕惠卿开口,吕和卿忍不住提起话头:“王安石又要回来了,朝堂上的局面又要有一个大变动。”
“无妨。”吕惠卿似乎并没有感染到两个弟弟心中的焦躁,轻笑道:“介甫相公回来后,正好可以将手实法推行下去——已经耽搁得太久了。”
吕升卿哪里会信,手实法已经连实施的细则都编定好了,可王安石回来之后,难道还会推行吗?就算推行了,也不会再是他兄长的功劳,而是王安石的。
“都是韩绛,竟然自请留对!”吕升卿狠狠的说着。
“是韩冈!没有韩玉昆,事情可不会这么顺利。介甫相公挑的这个女婿,可是挑得再合适不过了。”吕惠卿为之更正,笑意盈盈,对韩冈赞赏有加,只是眼中,却难掩刻骨的憎恨。
……向厌机衡之繁,出宣屏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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