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廷批准收复丰州的令旨传到太原府的时候,韩冈已经在前往麟州的路上。
没能多陪一陪妻妾儿女,韩冈心中带着深深的愧疚。不过这个时代的高层官员,调动起来十分频繁,能与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多,不独韩冈一人。
一千多河东骑兵,护卫着韩冈一行,快马行进在屈野川边。
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的村子,都是得到了走在前面的一队人马的通知,村中的耆老迎出来,在路边叩拜迎接。
韩冈正赶路,没去理会他们。直接的从村口过去,也不让下面的人去骚扰村中。每一次韩冈这么一晃而过,却都能在那些乡民的脸上,看到如释重负的表情。想来这些乡民也是不会愿意接待朝廷的官员,大概是跟畏惧蝗虫的感觉一样的。
秋后雨水少,上千匹钉了蹄铁的战马刨着黄土路面,走在队列中间的韩冈,便吃了一路的灰。
道路一侧的河水水位降得很厉害。许多地方,河面距离两边的河岸有两三丈之高。在几处水流平缓、河面宽阔的地段,暴露出来的河床也远比流动的水面要多出不少。
“龙图,”黄裳驭马凑近了韩冈的身边,“方才经过的那个村子,田里面的情况好像不太妙。”
韩冈也正想着这事,闻言就叹了一声,“怵目惊心啊……我看那些田里的麦苗长势,实在是怵目惊心。一亩地能有一百五六十斤收成就了不得了——这要明天开春后田地料理的好——等到,磨成面,就更剩不下多少。”
自从渡过黄河之后,这一路上韩冈都没有看到苗情好的田地。地里的绿色稀稀落落,麦苗出得一点也不整齐。要说原因是雨水稀少,可太原自入秋后,雨水一样少于往年,但太原的苗情就不错。韩冈出来时着意看了,田里面基本上都是齐刷刷的绿色,可不像麟州这里,就跟瘌痢头一般。
若是在太原出现这样的情况,给韩冈知道后,下面的知县就有得苦头吃了,他可不是眼中揉得进沙子的主。可惜韩冈能管麟州的兵马,却管不了麟州的政事,地方上的事务,他插手不得。
“该做的正事不做,明年麟州肯定又要向朝廷打饥荒了。也罢,这样征发民夫倒方便了。冬天的时候去修造寨堡,好歹能节省一点家里的存粮,对麟州的百姓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边界上的土地,并不是占下来就算数的。必须要在屈野川流域修筑起一系列的寨堡,组成一条足够牢固的防线,能够抵挡住契丹兵马的侵袭,这样才算是得到了一块真正属于大宋的土地。
可这么一来,就必须大规模征发民夫。韩冈在太原的时候让人计算过,差不多要动员五万以上的人力,才能保证在明年开春前,完成初步稳固的防线。而要形成陕西缘边四路那样水准的寨堡防御体系,更是要穷三五年之功。
只是这一切得看朝廷那边能给多少支援了。大战刚刚结束,随便哪个地方都是伸手要钱,功赏、抚恤、新修、重建,上千万贯砸下去,也就能听个响。能分配到河东这边的还真不知有多少。除了希望朝廷那边还能挤出钱来,就得靠河东本路今后几年的财税。但麟州的情况,如果发生在所有边境军州,问题可就大了。
“明年的税赋就不指望了,只盼百姓们的口粮能保证。”韩冈很是无奈的叹气道,“都这时候了,想补种也来不及,再过半月,黄河上都要有冰了。”
“龙图有所不知,今年天候偏暖,黄河在麟州的这一段要冻上还早。”折可适也凑了过来,他只听见了韩冈的后半句,笑着更正韩冈的话:“看现在这样子,差不多得到十月底,也就屈野川这里,再有一阵北风,差不多就该上冻了。”
话声顿了一下,折可适扯了一下缰绳,不让自己的坐骑超过韩冈的马头,接着又道:“其实天暖也是好事。黑山下的那一段,现在多半就已经结了冰。不过河面肯定还没冻结实。全是流冰的河道,行不了船,能耽搁辽人不少时间。”
“能多耽搁一天是一天,只要西京道的主力不回来,辽人放在边界上的那点人马,倒也不用担心。”话题被折可适带偏了,韩冈也没心思转回去,“有半个月的时间,李宪的人马就该到了,也免得在路上受冻。。”
黄裳是南方人,提起北方的冬天就有几分畏色,“军中的冬衣是不是也该发了?”
“今年下发军中的丝绵和布料还没运来……西北这一战打得也真够呛,连中原都短了运货的牲畜。”
韩冈说着,瞥了眼黄裳。给他韩冈做幕僚,黄裳还有其他门客都不缺衣服穿,每季都有四套新衣换着穿,冬衣也在这个月一起找裁缝做了,他身上正穿着呢,就是怕冷而已。
“听说熙河路这两年都是用棉花代替丝绵?”折可适问道。
韩冈点点头:“棉花比丝绵便宜,而且丝绵一次就发给二两,够什么用?一件像样的冬衣都做不了。同样的钱,两斤棉花也能买了。甘凉的田地,都适合种棉花。到时候跟熙河路一样,教蕃部种棉花去,等他们习惯了种棉织造,就脱不开大宋的控制了。”
“棉花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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