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一天之内,月票就涨到了三百五十多。一下子就升到了第十位。有些出乎预料,还要多谢各位朋友的捧场。既然如此,俺也不能食言。今天依旧双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在下午。继续求月票。后面追得很紧啊。】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殿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咀嚼着这简单的八个字。
宋用臣觉得这两句意思不是很难理解,可看似浅近的文字里不知为何却让他有一种十分沉重的感觉。
不止他一个,其他人也都沉默着,思考着。
或许大部分都是在寻找其中的错处,但他们的确都还是在认真思索着。
“天择……何为天?”王安石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质问韩冈。
“自然也。”
韩冈当然不会去指望自己点出了八字真言,王安石、程颢能纳头便拜。挑刺是正常的,但在后世流传百年,被称为信达雅典范的译文,怎么可能在仓促间便找出毛病来。如果有问题,也只会是韩冈自己身上——准备不足,学问不精。但韩冈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了,而且他只要列举事实,就能证明自己的正确。
“何为竞?”
“逐也。”韩冈停了一下,换了一个更合适的词:“挣命!”
宋用臣轻噫了一声,没有比这个词更贴切的了。挣扎性命在旦夕之间,难怪让人感觉沉重。
本想跟着出来驳斥的蔡卞也一时失语,没想到韩冈会有这个回答。
“自然之中,天生万物,若不能适应环境,那就只有被淘汰,死路一条。”韩冈抬手指外,朗声道,“庭外之槐,每年结槐子以万计,能发芽成树的也许一颗都没有。山上的大虫,健康时纵然能雄踞山岭,可一旦老病,追逐不上猎物,就只有饿死。山中麋鹿,往往为狼群追逐,逃得慢的就会落入狼口,跑得快的方能活下去。自然万物,芸芸众生,无不在挣命。有多少能像华夏之人,老有养,病有医,安居可至寿终?”
能活到寿终正寝的人就是在大宋也不多,这个时代人均寿命能有四十就不错了,皇帝正瘫着呢,就算能活过今年,但明年呢?只是韩冈的话,又难以辩驳。
以孝治国的大宋,若有不赡养父母的逆子,亲民官都要付教化不力的责任,数量的确极少。有病可以求医,本也是大宋值得骄傲的地方,辽国都要派使团来请求医疗援助。这的确不是禽兽可比。
自从董仲舒创天人感应说,使武皇帝独钟如数,儒门正道也渐渐式微。白虎观会议,更是将谶纬与儒学挂钩,使得儒门的道路完全走偏了。但今天的会议,却让人有正本清源的感觉。
但蔡卞如何甘心?他胸中憋了一口郁气,却无法发泄出来。韩冈将话题引入了他所擅长的领域,现在就很难再找到下手的空间。
趁着对手犹豫和组织话语,韩冈话锋一转,转到了夷狄身上,“自然之道,禽兽虫豸无不遵从。而夷狄之所以类禽兽,就是他们遵行的是自然之道,而非人之道。”
父子聚麀是特例,是表征。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则是普遍的真理,方是本质。
“为何多少蛮部之中,父死子继?占据更多的财富、资源,源自于禽兽的本能。只有占据了更多,才能活得更好。‘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回也不改其乐’,安贫乐道者,市井中多有其人。但蛮夷之中,出不了颜回。”
“何谓岁币?乃是饲虎之肉,盼他吃饱了就不在噬人。可辽国虎狼之心,得赐岁币之后,几曾安分过?”
“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何也?中国之威,决其生死,不得不惧,不得不从。天壤之中,万物各自挣命,弱肉强食。强制弱,弱从强。也许狼群少有人能见,不过苑囿中圈养的猴群见过的人当不在少数。最有力的雄猴可为一群之主,其余弱者无不听命。”
“而中国之德,则会被认为是软弱可欺。自然之中,只有弱者才会让出私物,狗埋骨头是为了什么,怕被抢!蛮夷心如禽兽,视人亦如禽兽,面对弱者,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欺上门来,不会有半点同情。就算中国再以德化待之,也只会被认为是畏惧,馈赐再为丰厚,也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
韩冈滔滔不绝的一番话,将进化论的一个变种送给了四夷。反正他们用得上。而无论如何,韩冈都不会将之用在自家身上,赤裸裸的宣扬弱肉强食,在儒家为根本的社会里,会没有任何立足的余地。但当今民间,弱肉强食却不胜枚举,任凭哪一个都能随随便便数出几十条见闻来。豪右世家兼并田宅,这不是弱肉强食还是什么?前几年京城粮商趁灾荒囤粮不售,打算牟取暴利,这不是弱肉强食是什么?
韩冈说得太透了,尽管他说得是自然之道,说得是蛮夷为禽兽,但联系到现实中。心有戚戚焉的,宋用臣觉得不止他一个。也难怪王安石和程颢会保守起来。
只是在皇帝皇后面前,有谁能说,当今大宋同样是弱肉强食?有谁有这个单子韩冈的论述浅显易明,就是流传到民间,看过猫捉老鼠,螳螂捕蝉、黄雀吃虫的人,都能体会到其中的意义
>>>点击查看《宰执天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