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的早了些。”清伊眨着大眼睛,或许是觉得这样仰首与他说话有点不习惯,伸手就去摁华什拓的肩,想让其矮一些,就像以前那样。
但后者显然更喜欢眼前这般,因而不为所动,反问:“怎么说?莫非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是我,是功玉子。”
“喔,那个老神棍,莫非他已为我的归期,卜算了一卦?”
“倒没有,只是说这几日喷嚏不断,该是徒弟背地骂他了。”
华什拓面色一变,摇头不认:“没有!我对他尊敬还来不及,怎会暗地骂他?定是其多心了!”
清伊定定打量他,鼻子一皱,嘲弄起来:“这尘世转一圈,就是有变化,说话都懂得遮着说了。”
“唉,生活所迫。”华什拓想起身为下九流手艺人的心酸,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你少说些老人悲悯的话。”清伊捂嘴而笑,冲其翻个白眼,“否则岂不与功玉子一样?”
“他在哪?”华什拓问。
清伊扬手指往山顶。
树还是那些树,多年过去,不仅没愈发挺拔,反觉得比几年前瘦窄了许多。
目光在林间一扫,正见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正坐在山顶边缘的绝壁旁。
那处极陡,下方满满的尖锐礁石,被江水长年累月冲刷,变的奇形怪状,毫无美感可言。
华什拓去了他身旁坐下,尚未说话,先长叹了口气。
面容不见变化的功玉子,好笑偏头看他,揶揄道:“清伊让你别学老人悲悯,你为何不听?长吁短叹,可非青年人所为。”
“不一样。”在这个人面前,华什拓的心防总会莫名打开个缺口。因为他知道,若说这世间有谁不在乎自己的出身,那肯定就是此人。“老人是因时日无多,恐惧死亡而发叹。我这是因为被欺负的没了脾气,跑您老面前发发牢骚。”
功玉子嘴角抽抽,别过脸去:“你可拉倒吧!为师天天对上天乞求,唯恐你惹乱闯祸,还被人欺负?你不去欺负人,就算对得起我了!”
华什拓听的憋屈,愤怒道:“我是说真的!你是没瞅见我当时那样,简直比孙子还孙子!一条小命就在人家一个念头间摇摆,若非顾忌您面子,想着不能为您丢人,我差点都尿裤了!”
“出去一遭,除了个头高了外,油嘴滑舌倒也学会不少。”功玉子捋须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我不管!”眼见对方不接自己的招,华什拓索性挑明:“这次回来,说什么您也得教我些,让人瞧得起的本事!免得再出去被人欺负,只能灰溜溜逃窜!”
功玉子有些诧异:“功寻师兄,不是教你一套掌法吗?有那套掌法在手,天下有谁能近的了你身?”
不提还好,一提那劳什子落榛柔掌,华什拓就满肚子牢骚,身体向后一仰,躺在了地上。
“有毛用!灭个蜡烛还行,用来打人简直徒惹笑话!我可真不是在开玩笑,当时那柄剑就悬在我脖颈上方,人家动下手指,我脑袋就得搬家。为免下回再碰到,您可得教我真本事,让我与飞剑术有一战之力。”
“飞剑?!”
功玉子差点没一头从绝壁上栽下去。
“我说你惹谁不好,大开丹派的人,碰见还不绕着走,不是找死吗?!”
“我也想绕着走啊。可那个又高又瘦的竹竿,一心想用我避雷,我躲不过去,只好跑您这儿来了。”华什拓翘起二郎腿,开始摇晃起来。“总之呢,这麻烦找上了我,您作为我的老师,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对不?”
望着他一副市井无赖的撒泼相,功玉子抿抿嘴,只觉头疼。
“您要是不教我本事,也成,那您去把大开丹派的麻烦给解决了,这事就算完。”华什拓深得泼皮无赖的真髓,看似给两个选择,实际一个比一个更甚,让人家没得选。
“大开丹派素来行事诡秘,虽是同道,但与玄徽门往来并不多……你说他要用你避雷?这是怎么回事?”功玉子问。
于是华什拓便把几千里外京畿城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
听的功玉子心惊肉跳,再也不敢坐在绝壁边缘,赶紧后退几步,扶着颗树站着。
“您看,我可没说谎,那长竹竿惹了天怒,自己敌不过,反拿我做挡箭牌。幸好我福大命大,老天爷没要我小命,否则我都没法回来,也没有为您养老送终那天了!”
听到养老送终四字,功玉子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无语道:“这话是跟谁学的?翁龄序到底教了你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华什拓挠挠头皮:“师兄们都是这么个说法,每次提起,师傅都十分开心。”
“我不用那个。”功玉子摆摆手,调整下呼吸,眉毛皱的厉害。随后面色一正,问:“那云松,挨了记雷指后,竟真的没死?”
“嗯。”华什拓点头。
“怪哉。”
功玉子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目光有所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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