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喧嚣陡然消失,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我望向身边那墨发玄衣的人,但见他也正望着我。
你看,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好笑。我们二人同携手走过万年岁月,却又双双遗失了记忆,但又在阴差阳错的命运轮盘里,再次遇到了彼此,而今日,在我们刚找回记忆的这一天,却要双双葬身火海了。
身边的焕世红了眼,眼中藏了太多的情绪,压抑着他那张平时淡然如水的面庞,他大叫一声:“稚儿,我带你出去!”
我说不出任何话,只定定看着他的脸。我只想着,哪怕今日灵魄便要散尽,能在最后一刻再瞧见他这张脸,也是极好的。
哪怕我知道他说的这句话,只是徒劳。
突然间,周遭的炙热之感竟真的渐渐散去,身体所承受的巨大苦楚也减轻了不少。头顶上方被火光包裹着的黑暗虚空突然被打开了道口子,塔外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
周身猛然间仙气浓郁,托着我与焕世向上空飞去。金色的结界显现在我们二人周围,我拖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眼看向塔外,但见那层层叠叠的云彩之上,立着天帝、太白、锦霖还有我入锁妖塔时那个布结界的老神仙等人。
焕世瞧见天帝,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惊喜,反而漫天火光倒映进他的眼睛,那里面,正在熊熊燃烧着。
来不及再去多看云端上那众人的表情,我便再也支撑不住,灵识渐渐散去,闭上了眼睛。
我再次醒来时,还是在那金帘绣榻的梦溪阁中,一睁开眼便看到那床间垂下的扶苏摇曳,眼神马上四下转动寻找着焕世的身影。
目光却猛然碰上正坐在床边守着我的一双极温柔的眼。
焕世张口踟蹰了半晌,半天才沙哑着喉咙只道出了一句:“稚儿。”
我微微一笑,道:“世焕,你还好么?”
眼前人微微一愣,而后笑开来:“竟让你等了一千年。”
我此时瞧着他的脸,只觉得与之前无数记忆重合,他此时只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却一下子酸了鼻头。
是啊,一千年了啊。老天待我们很坏,让我们受尽丧失记忆之苦,却又待我们很好,能让我们再次重逢。
我知道,这世间的一切冥冥中都自有定数,该相逢的,终究还是会相逢。
此时距锁妖塔变故已过去了一月有余,过去的一月内我一直在沉睡,但奇怪的是天帝竟然一反常态地派了仙医来为我渡气休养。焕世仙基深厚,也伤得不重,故十日便醒了过来。只是我们二人的手上都被裂天兕的十昧业火燎出了道可怖的伤疤,无药可愈。
那锁妖塔被震塔之兽裂天兕放出十昧业火烧了个精光,但所幸塔中妖灵都被天帝与各路仙君及时封印,未能逃出锁妖塔祸害天下苍生。而裂天兕也因违反了父神当时封印它时留下的条令,遭到反噬,已形神俱灭。从此世间,便又少了一头上古凶兽。
按理说,此番的大乱按天帝往常视我为眼中钉的性格,应当是全归咎到我头上,将我放到北曜台上处死。然而此番天帝不但没有说什么,还传了仙医为我昼夜不停地日夜医治。
得知我醒来后,天帝宣我与焕世三日后进殿朝觐。
三日后,我已能下床行动,焕世便牵了我的手一路来至凌霄宝殿前。焕世今日一身天青色长衫,水色直缀,腰间配了白玉带,头发也一改往日的慵懒松散,束起了一丝不苟的发髻。他说:“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
登到殿门前,焕世大手一挥便潇洒地推开了殿门,往常若殿门前的看守小厮对他行礼,他定会微微颔首笑着示意一下,而今日,他却一改往常的容态,径直走入凌霄宝殿的大门,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此时我从侧面看着他的脸,只觉得他是焕世,但又不再是以前的焕世。
他浓眉倒立,眼睛里暗藏波涛,翻涌着巨大的激荡。他此番模样,才像是变回了那个千年前爱憎分明、桀骜不驯的金龙太子。
焕世的性格猛地突变,我着实有些不适应。当他还是将军焕世时,温文儒雅但也淡漠如水,而当他寻回了一切记忆,那滔天的气焰与锋芒却怎么藏都藏不住。
焕世昂首阔步走到那金玉飞龙台前,高高座上的天帝显然还不知道我二人因这一次锁妖塔变故找回了什么,那张已显几分苍老之态的脸孔淡淡地扫过我与焕世,只是在看到我时表情却突兀地不自然起来,面色变换莫测,却再无往日见到我时的冷厉。幽深地盯了我许久,暗不见底的双眸里仿佛在压抑隐藏着些什么,终究,还是只沉声道了句:“来了。”
焕世一笑,眉峰挑起,眼里却无半点暖意,上前一步道:“是啊,我来了,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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