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县城自悬除妖榜起,但凡有人揭榜之日,当夜注定难得安宁。
可任谁也没料到,今夜之动静,无疑最大,最持久,远胜先前任何一次,甚至至今还没听到揭榜者的惨叫声。
这不禁令梁山百姓心存期许,兴许今夜便是那妖邪的殒命之时。
城中不少百姓今夜无心安眠,他们于黑暗中屏息谛听,欲从这动静中,辨出一个分晓,更有胆大不怕死者,借梯高望,循声张望,想目睹这场人妖大战,只可惜明月虽亮,终归是连残日都不如,夜色里,肉眼凡胎的他们,只可隐约听闻一些响动,却连个鬼影也瞧不见。
白织姬一心向楼阁林立处奔逃,免不了要遭受柳寻的剑伤,所以她没有凌空飞行,而是飞檐走壁在屋瓦上,房屋鳞次栉比,一路畅所横行。
其目的很简单,为的就是让柳寻投鼠忌器。
任意一位六境的剑修,随便斩出一道剑气,落在凡夫俗子居住的卧房中,后果毋庸置疑,绝对是有死无生,何况这位出剑者还是剑疯子柳寻。
柳寻碍于殃及无辜,出剑变得极其谨慎。
反观白织姬,却是彻底地肆无忌惮,横冲直撞地穿梭于民宅间,但凡觉得顺手,便对向屋内的百姓下毒手。
柳寻自然不会置之不顾,他虽竭尽全力挽救,但终究难以兼顾得尽善尽美,不少无辜百姓不是惨死,便是重残。
与此同时,白织姬趁他救人之际,悄然布下暗丝,且时不时杀个回马枪,令柳寻很是心烦,数次险些遭中。
一人一妖,于夜色中追逐厮杀,路经之处,一片狼藉,痛哭悲嚎声也是连绵不绝,惨绝人寰。
柳寻刚斩断一段暗丝,避开一道罡风,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墙上,却听到一女子突兀间的惨声尖叫,明明很刺耳,却尽显悲怆,透过残破的窗棂,依稀可见女子抱着一具女童,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如丢了魂儿似的。
她怀中女童,生气尽失,那柔弱瘦小的胸膛上,赫然可见血洞森森。
人间的不幸,妖魔的残暴,身为修行者的柳寻,此生见得多了,可他至今难以习以为常,无法无动于衷。
每逢此般惨象入目,无不怒发冲冠,更何况早就怒火中烧的他。
柳寻忽觉胸口灼热似火烧,心跳如擂鼓般响动,双目开始泛红,神情恍惚,魂魄颤动,仿佛入了魔怔般。
此时,柳寻心知不妙,当即默念静心咒。
如若柳长生在一旁,听罢,定然会觉得无比熟悉,这是他抄写过上万遍的静心经。
然而即便心经在口,可女童的死相,却是于他的脑海历历在目,如何都挥散不去。
柳寻的诡异迹象,明眼人一眼便可瞧出,这是心魔要苏醒的前兆。
白织姬便属于明眼人,她虽是八目天蛛,却蕴含少许魅魔的血脉,天生魅相,也擅长一些魅幻之术。
她一直伺机袭杀柳寻,在后者开始魔怔时,她心下便知其中缘由,当即停下步伐,观察了许时,终是忍不住大声娇笑,好不得意地揶揄道:“这真是无意插柳柳成荫啊,如你这般的正道修士,居然会藏有心魔,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这歪打正着地将你的心魔勾了出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此也正好省却我一番功夫,我还真怕一旦杀戮过多,在这城中引得滔天的血光和怨念,最终招惹来仙人的讨伐。”
柳寻无心计较她的嘲讽,而是不遗余力地压制心魔。
心魔是柳寻致命的弱点,也是他沉寂六十年的原因。
下山临别之际,师兄曾再三告诫过他,“倘若心魔再一次苏醒,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师弟一生磊落,纵死无憾,此去若是遇难,从容就义便是,你这一生的佳名,足于名垂青史,可切莫乱来,在临终一刻,落得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柳寻深知事态的严重,他并非爱惜羽毛的虚荣之辈,更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六十年前,他便有了赴死之心,死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只是此时死去,未免太过便宜了这蛛妖。
蛛妖不死,徒弟柳长生也难活命,这城中的百姓也要遭她荼毒不少。
只是这些与心魔苏醒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心魔一旦苏醒,入了魔,那今夜注定是一场噩梦,这梁山县将生灵涂炭,成为一座人间炼狱。
自己死不足惜,蛛妖更是死有余辜,但这满城的百姓都要与她陪葬,实在无辜,且过于残忍。
二者皆不是柳寻希望发生的。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稳住心魔,然后不惜拼尽老命,也要与蛛妖玉石俱焚。
只可惜蛛妖在侧,不趁机取他性命,便已是万幸了,更遑论凭一己之力稳住心魔,这无疑是痴心妄想。
柳寻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只要有神魔灯在手,方可将心魔稳住。
柳长生手执神魔灯,一路追寻着师父,虽说他不会御空飞行,但好在有神行符相助,不至于落下太远。
白织姬担心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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