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森冷,阴暗,不见天日的所在。
花一般的容貌失去了颜色。素服素面,一拢娥眉轻颦,刘陵手捧一卷竹简,恰静淡然。没有往昔艳若骄阳的风采,也丝毫不显阶下之囚的落魄。
她似乎很平静地在这里度过了一日又一日,纵然不甘,也不愿意露出弱者的姿态。不摇尾乞怜,不悔恨嗟叹。
淮南王半个月之前病逝。也就是在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的二三天后,他的丧事并没有特别操办,死后也没有葬入皇家陵墓。
刘陵听到消息既没有落泪,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平静地继续抄录《淮南子*淮南王书》。
宗人府关押的都是皇族政治重犯,一室一室隔开,里面的陈设也都还算雅致。
窗外,夕阳如血。
一行人入了宗人府,为首的是内廷司礼监。
于天牢内,打开一卷帛书,宣读道。
“陛下有旨,赐刘陵、刘建毒酒、白绫。二位,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谢陛下天恩!”
刘陵平静地接过了圣旨。
对面牢里,刘建大叫,“不要!陛下开恩!我不想死啊!”
“刘建!你欺压良民,淫辱亲妹,兼谋反作乱,早已罪大恶极,此番还能留个全尸,已经是陛下恩典,还不领旨谢恩?”内侍监喝道。
“大人,我能不能有个请求?”
“郡主请说。”内侍监态度还算恭敬,道。
“我想请大人将这些竹简交给陛下,另外,还有这本奏章。”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代为转呈。陛下有旨,特准郡主与张汤大人见上一面。”
天牢的尽头。张汤仍是清瞿高瘦,神态淡然,只是身着囚衣,掩去了几分神采。
等了一会,刘建的囚室里没有声音了,小黄门、狱卒,全都退了出去,一杯毒酒,一条白绫,摆在案上。刘陵苦笑一声,背转了身,声音冷冷道,“陛下叫你来做什么?”
内侍监最后一个走出去,回头对张汤道,“张大人,一会还要回到廷尉府受审,保重。”
“谢谢,我知晓了。”张汤回了一礼。目送他走出牢门。
“是我对不起你,要骂,就骂个痛快吧。”
微弱的光,折射出眼角一滴泪珠迅速滑落下来,无声无息。刘陵坚如铁石的心防似乎是在一刹那,崩塌了。眼泪,伴随此刻复杂的心情,滑落脸颊,滴落在衣襟,鞋面。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太子太学吧。那一天下着雪,雪地里有一个纯洁柔弱,好像雪花一般的女孩,令人想要去保护,想要避免她受到风雪的伤害。尽管,那时候的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太子伴读。”
“那么多年了,还记着那些干什么呢?”刘陵声音有一些哽咽,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只是错过了今天,有些话便永远也不必要说了。
“我来,不是想说什么诀别的话。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有怨恨。就像当年那个善良的小女孩,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脑海里。以至于每一年,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会一直期待着太后寿诞的来临,因为那一日,她会来到长安,我可以再看她一眼,只是默默的。也许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顿了顿,终于叹息了一声。
“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害了多少人。为什么当初就不能听我的劝告呢?”
“你错了。那一直是我所要追求,我想要的。哪怕从头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这一条路。”刘陵淡淡地笑了,和着泪水,没有悔恨,只有伤感。
“那一年,也是我第一次来到太学,看到皇子公主们可以在太学里读书习字,是多么的羡慕……于是,我偷偷地躲在殿外,一直看,一直看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又是何苦?太皇太后薨,丧期内天下大赦。其实,若你上疏向陛下求情,陛下或许会念在儿时情份豁免了你的死罪。”
“我不会,也不必向任何人乞求。”刘陵声音尖了起来,“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我的所作所为,也不需要你来批判!”
“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如今说这些也没有必要了。”叹息了一声,张汤,这个一向刚正不阿的人,也许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无奈,一次又一次,哪怕是到了最后,也希望舍弃自己的一切,能够令她无虞。
痴,也是悲哀!
“张汤,刘陵。”
突然响起来的声音令两个人都一震,回头看向来人。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过了一会,地底下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嘭一声,竟然破开了一个洞,一个脑袋从刘陵所处囚室的东边角落冒了出来。洞口继续在扩大,钻出来一个大白天穿着黑衣,手上拿着一把铁锹的人。然后,又有另一个包着黑布的脑袋探了出来,钻出洞穴。
这个人把蒙面巾往下一拉,吐出一口气,“哇!什么破地道,憋死了!”
“烈大人?”
“你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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