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幽洁的月色之下,疏密无秩的灌草丛间,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的慢行。
也许是久行夜路养成的习惯,萧练从始至终一手提缰,一手按剑,眼睛不住地四处张望,每每遇到险狭、幽僻的路段,不知不觉就驰行到前面去了。
萧练每次回首看去,陶弘景都被落下了老远。
他似乎一点都不曾体谅萧练此时惶恐不安的心境、一直怡然自得地躺在鹿背之上,眯着眼睛看着满天星辰,时不时念几句古诗,吟几支小赋,声音明明是轻飘飘的,却又贯穿着整片山林。
「方才来追我时,疾驰如风….追上我后,又怠惰缓行。」
萧练心中忿忿,可他毕竟是担心这山中有什么妖物,因而不敢离陶弘景太远,便又得停在原地,等他过来,就这样一紧一慢,快一个时辰过去了,才行了几里路。
「我说,陶大真人,你能否走快些?大晚上的念诗就不怕把鬼招来?」
「我念诗是为了你好。」陶弘景撇撇嘴,幽幽说道,「不信,你且听听看。」
陶弘景的话音方一落定,便不再有空灵的声音贯透山谷,四周一时寂静下来。
这诡异的宁静还没持续到半分钟,从泥土里、从树林间,从大地上的每一寸皮表上,便缓缓渗出了一丝又一丝微弱的呜咽….
最初,声音只是如绵长的丝线一般,一重一轻,飘忽不定。
可仅仅是片刻的功夫,声音越来越大,发声的源头也越来越多,到最后,群山一起悚动,山谷之间就像是响起了不知名的合唱。
那一声「呜...呜...呜」的声音果真是让人听得头皮发麻,与起伏的山涛、呼啸的谷风,一起组成了一只诡怖的协奏。
乍一听起来像是小孩啼哭,可是那声音毫无稚子之音的清脆明亮,而是带着干干的涩感,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吃力而沙哑,像是要咳出血来。
萧衍不仅是头皮、就连握剑的手都开始发麻了。
他一面压抑恐惧强按着剑柄,一面频频回望着陶弘景,眼睛都快瞪出火来,好似在说:「你这个死道士,还不快来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
而陶弘景仍是慵懒地躺在鹿身之上:「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明知故问!!你说…说…这…这又是哪路妖怪?」
「哦!」经他这么一说,陶弘景这才慢悠悠地直起身来,他先是用鼻子嗅了嗅、而后将手罩在耳上,细细听着,许久才缓缓答道:「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妖怪。」
「真不是?」
「我见过的妖怪多了去,怎么可能辨认不出?应该就只是些奇鸟异兽的嘶鸣罢了。」陶弘景耸耸肩。
「这世上的妖怪多吗?怎么从来不见人提起?」
「妖怪古今皆有,只是当今天下尤其多,也许是乱世将出之兆。凡人不知其有无,是因为妖怪一般不以真身示人,唯有僧侣、道士、巫师、阴阳士等人,能看穿此道。然则教有教法、门有门规,鬼怪妖异之事,一般禁绝为外人广知,招来俗世纷争不说,更是有泄露天机之嫌,容易折损修为。那些打着降魔伏妖的旗号四处招摇之人,要么别具用心,要么只是些江湖骗子。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怪谈,人们自然是不信的。」
萧练听他讲了这么多,略微定了定心,「实不相瞒,其实我从小也是一直相信鬼神妖异之说的,搜集了许多志怪杂谈。可每当我讲给身边人听,可他们都不愿与我多说,阿父阿母还时常责备我,说我不把心神放在六经正统上,整天尽想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呢?你外出修道,你父母有没有劝阻禁绝?」
萧练这一问,陶弘景便想起了临别时父亲劝其入仕的那番话语。最后只是一声苦笑:「自然是有的。」
「嗯,我想也是。不过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和功力,倒真是闻所未闻。不知所入何派?师承何人?」
萧练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无拘无束。耳边虽然仍是怪声不断,但萧练与陶弘景你一言我一语,叙聊融洽,很快也就没那么怕了。
「哈哈哈!」陶弘景笑了笑,凑近萧练,神秘兮兮地说,「此乃天机,不可泄漏。」
「不说算了,不必拿什么天机做幌子。」萧练见陶弘景不愿提及师承,也没有强行追问下去。反倒是对陶弘景的修道经历起了兴趣:「你这身法术,都是怎么学来的?难不难?」
陶弘景笑笑:「没怎么学,明老庄之道,究天人之学,才是修行的根本。降妖伏魔,只是末技而已,我也未曾研学,致虚守静,自然得成。道门之中,除降妖以外,还有阴阳、扶鸾、术数、式神、观星、禁咒、雷法、医药、占卜、占梦、符箓、堪舆、相面等诸多技艺….」
萧练一脸好奇,仍想继续听下去,可陶弘景却突然止住了:「各种技艺、法术,你日后自会慢慢见识到….不过….我还是劝你先看看身后….」
萧练看到陶弘景骤然放大的瞳孔,寒毛都竖起来了。他试图回过头去,身体却一直抖得厉害…短短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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