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严小师叔留在剑冢已经是第七日了。虽然一直死皮赖脸待着,每日品点热茶,看看雪景,若是兴致来了还会跟门前的两个剑侍聊一聊天下大势和诸多兴趣,可这段时间以来,它无疑是碰了一鼻子灰。
这六日来,也就两个剑侍会和他搭话,连个送茶的侍女也没有,还得自己煮,更别说冢主,莫不是第一日他独闯石窟时匆匆见了一面,此行怕还不知能不能见到了。
剑冢莫家后山的角楼中,道士独自一人在漫山雪花中煮茶,极为冷清。“咦!今日风正,自南往北吹,正好吹到这方角楼,怕是有机会扯几句了。”道士面带浅笑,迎着从子母河撩来一股暖风说道。
不一会,角楼下面一串“簌簌”的脚步声,“道长可知君子乎?”一袭青衣裘袍的年轻人手提一白布袋站在角楼下仰头问道。
道士脑袋伸出角楼,哈哈一笑,“这风果真听话。”又摇了摇头,“我涉世尚浅,不敢妄论君子,只在龙虎山的一些书卷中瞧见过一些字句,不知和莫冢主所言是否一致。”
青衣年轻人轻轻点了点头,提着白布袋缓步走上了角楼,刚上楼便解开布袋不由分说往煮茶的茶盅里放了一颗进去,饶有趣文的道:“是枣,我身子弱,补血的。”年轻人说完,便也坐了下来,双手捂着煮茶的小小火炉,缓缓道:“愿闻其详。”
青年道士坐在年轻人正对面,一手置怀中,一手端茶杯,“我只说书中的,你可不能说我卖学问啊!”
年轻人笑了笑没有理会。
道士正色道:“书中君子,有:凌霜飘逸,虚怀若谷;有:断雁孤鸿,清雅出尘;有:色若春晓,蜂迷蝶猜;还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更有:举觞白眼望青天,胶乳玉树临风前。”
“都是世间良才美玉,可惜我生不逢时,又常年不出山门,无缘真君子,不知冢主可曾见过?”
年轻人看着火炉上煮开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往里续上一杯,轻轻吹了一口手中的茶,又不紧不慢啧了一口,“六年前见过一位,今日有幸见到了半只。”
道士闻言站起身来低头把自己看了个遍:“我就觉着自己和书中的妙文有些相似,可我又是一个内谦的人,一直不大愿意相信,看来莫冢主真是一位好伯乐,吃我吃了颗定心丸!”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口中的清茶都不舍咽下去了,酝酿了半天终是不愿得罪人,又给咽了回去,“我只说今日见过半只,可有说是你了?况且只是半只,倒也好意思厚脸皮!”说完又啧了一口冒着热气的清茶。
道士笑了笑坐了回去:“半只也好,一条也罢,总之沾着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我这来个足足六日又半日,冢主也好生厚脸皮,竟躲在石窟铸剑,难不成我这么一位得道的道士也入不了你的发眼?”欲严挺着生傲的脑袋,装出一副颇为不满的表情。
正对面的年轻人一听终于忍不住了,喝了一口茶也不急着咽,起身走到角楼边上,朝着楼外又吐了出去,还夹杂着一片茶叶,还回过头来咧嘴赔礼,“得道的道长别介意,我这人身子弱,见到腥秽之物总是不大舒服。”
对面的道士哈哈大笑,“冢主可真是不太文雅啊!”
年轻人似乎毫不在意,悠哉悠哉喝了口茶,漱了漱口,恢复了之前的谦谦如玉,“道长可还记得我们的赌约?”
欲严来剑冢的第一日,曾在剑窟中和莫守心打过一个赌,莫守心曾言:从不碰剑的天师府弟子会从剑冢带走一柄剑。
道士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喝着手中的清茶。
“道长可知道无名?”莫守心问道。
“君子之独么?”欲严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缓缓道。
无名,十君子之一,君子之独。历代冢主都会为十君子寻找剑主,可无名从未寻到过主人,一直被雪藏在剑心谷,被世人猜忌。
“历代冢主都会为十君子寻找主人,剑主的君子之心胜过宝剑的君子之心才能驾驭宝剑。可当今的世道过于安逸,真君子少之又少,剑心谷中至今还留有不少君子剑。”年轻人一步步往楼下走去,边走边说,“世上君子少,君子剑更是少之又少,今日宝剑将心向明月,乃是明月照沟渠。”年轻人下了角楼,裹了裹身上的裘袍,最后两句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就像是自言自语,可刚好又能让欲严听到。
道士莫名自喜,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向着远去的裘衣朗声喊道:“若是无名的话,我还真可以留在身边。”
年轻人猛地回过头,仰着角楼上的道士,“你当真肯收下我们的宝剑?”
道士又转身走进了角楼,只传出一道声音,哎呀,我这嘴巴真是不争气,自言自语声音也这么大,竟让走出门外的莫家主听了去。”
楼下的莫守心甩了甩衣袖,远远瞪了一眼角楼上的道士,“行了,我虽然是个凡人,可也听的出来什么是自言自语,你刚才低语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就说要不要吧?”
角楼中传出一声长长的大笑,又戛然而止,莫家主当真要赠我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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