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了。
时辰已到,一声锣后,说书先生一手握拳,一手负后,轻轻咳嗽几声,吵闹的大堂便慢慢安静下来。兴许是昨天说书先生揭了清水县城的伤疤,比起前几天的热闹场面,冷清了不少。
毕竟最开始,就只是一个噱头,不是长远之计,过了新鲜劲儿,自然不会有太多县城百姓愿意夜里出门在青楼勾栏听书。再有趣的故事,比得上瞌睡虫、柴米油盐?
只是名为马宁远的说书先生,对此并不在意。
说书先生踱着步子,来回走动,而后,嗓门大开,道:“场前白话,就不再提,今天,来说一说人。”
骤然间,说书先生的嗓音变得极为雄浑有力、中气十足,竖指向天,沉声道:“山上人。”
心情大好的马宁远朗声补充道:“山上仙人!”
然后有一个崔流川熟悉的嗓音响起,“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今儿赚了一大笔银子、斜靠在柱子上的牛二,在被身边的孩子狠瞪之后,有些悻悻然,不再说话,理直气壮地去剜那些绕是在深秋,仍穿着清凉的青楼姑娘们的胸脯、屁股、腰肢,恨不得用眼神将那些衣裳给烧出个窟窿来,一观真容,反正是不看白不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
崔流川一看到名叫牛二的地痞无赖,以及那个与牛二很不对付名叫牛磨铁的孩子,用眼神示意林雪烟后,便静静等着说书先生下文。
说书先生也不恼,向牛二点头后,继续道:“三十多年前,从某座仙家洞府走出一位腰悬金丝穗狭刀的年轻浪子刀客。能在一座仙家洞府求长生大道,想必定是衣袂飘飘剑眉星目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中龙凤,可这位浪子刀客,却将一身修为用在一个‘浪’字上,花酒喝得,糟糠吃得,草垛睡得,如同江湖中的游侠儿,一人一刀,把包括大赵在内的十多座王朝的疆域版图走了个遍。遇见不平事,心情好了,就管上一管,除暴安良也没少做,就是山上大妖大魔,也斩了不少。倘若心情不好了,在一旁拍手称快甚至添油加醋,也是常有,随性而为,全然没有仙家门庭应有的作风骨气。后来不巧和某座王朝外出游学的皇子,结下梁子,当时刀客心情不错,只抽了那位跋扈惯了的皇子两巴掌便放他离去。诸位想想,抽皇子嘴巴子,这不就是抽那位皇帝老儿的脸?然后就是三千重甲铁骑围山声势浩大的场面,随军,还有数十位八品宗师武夫、以及数位王朝版图内仙家宗门山上人,可最终结果呢?三千精良重甲铁骑,片甲不留,数十位随军八品宗师,尽数战死,数位山上人,也都成了刀下亡魂。最后浪子刀客一不做二不休,杀上那座王朝内执牛耳者山上仙家宗门,从山脚一路杀到山顶祖师堂,在一刀劈烂祖师神像之后,洒然离去……”
说书先生愈说愈激昂愤慨,好似那手握狭刀的浪子刀客,便是他自己。
楼上少女看着自家师兄,问道:“说书先生说的是不是灵运洞天那个只爱山下风光的刀客?”
顾心猿笑着点头解释道:“对的,他叫霍竒,名字很怪,人更怪,不在洞天福地内安心顾道长生,却要做那一人一刀走江湖的游侠儿。这位马先生还有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没有提及,当年霍竒一人一刀从容离开后,那位和霍竒结下梁子的皇子,便被秘密-处决,连祖陵都没有进去,听说就是用草席子一裹,扔到山中喂狼了,堂堂皇子,死得实在窝囊。而当时下旨赐死自己儿子的皇帝,一国之君做到这份上,活的更窝囊。”
虎毒不食子。
无毒不丈夫。
怪的很!
顾心猿唏嘘道:“那位虎毒食子的皇帝老儿,其实可以说是一位明君,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国泰民安,只是倒霉遇上了不讲道理的霍竒,若不是最后忍痛赐死不成器的儿子,恐怕社稷国祚都会因此元气大伤。”
崔流川突然问道:“这位浪子刀客,和武圣周道载比,哪个更厉害些?”
大赵当之无愧的武圣周道载,虽说是走的以武入道的路,可分量之重,恐怕在武圣销声匿迹的十多年之后的今天,仍是如雷贯耳。
顾心猿认真道:“不能比的!”
崔流川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若有所思,仔细体会顾心猿话里的意思,是别有深意的一语双关?还是只是字面上的浅薄意思?
林雪烟轻声道:“今晚有时间的话,可以给你说道说道。”
崔流川轻轻点头,然后继续认真听说书先生说那位名叫霍竒的刀客的传奇经历,神情和孩提时夜里窝在崔大志怀中听故事,并无两样。只是再没有人摸着他的脑袋说“等我家小川长大了,多读书,也给爹讲一讲没爹听过的故事。”那时,崔流川只觉得老爹是知道最多故事的人,谁也比不上。
——
腰悬狭刀的刀客双臂环后,躺在床上,嘴里叼着根湿漉漉的茶叶棍,是从桌上那壶凉透的茶水中掏出来的,翘着二郎腿,神色苦兮兮。
刀客霍竒一口将茶叶棍吐在地上,伸出有些发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正准备将斗笠盖在脸上小憩片刻,突然毫无征兆狠狠打了两个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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