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小镇店铺来说,有和古董典当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有异曲同工的说法。
开春以及入夏之后,士子羁旅登山赏景之时,才是小镇店铺赚大钱的时候,一年中七成以上的收入,都在这短短三四个月的光阴中赚到,入秋之后,甚至有可能出现与盛夏生意大相径庭门可雀罗的古怪场景出现。
小镇居民,不过万人,却有七条街三百多家大小店铺,靠什么养活,不就是靠那些有钱的外乡人?
早早关门打烊的书肆中,老人独坐在案几前,案几上放有一盏烛火明亮的油灯。
老人手捧《小夫子》,细细品读,逐字读去,心情舒爽。《小夫子》勉强能算文采斐然,可是相对于那些正经典籍来说,又显得有些空泛,但这又如何?
学问大到吓人的士林大儒,一辈子能作出多少让人拍案叫绝的锦绣文章,加起来有没有百万字?怕是没有的。可《小夫子》如今已有三百余万字,若锱铢必较、字斟句酌,怕是再过十年,都未必又百万字之巨,何况如此一来,更少了趣味可读性。
只是老人有些懊恼,这都是他第五次通读《小夫子》,虽每次读后,都有新的体会,一些容易忽略的细枝末节,都会有前后呼应,可是著书那人,实在该死,从头到尾一股脑儿的悲剧,骗了他老多眼泪,如果有可能的话,老人想给那厮送一把菜刀。
——
崔流川在屋中,同样在读《小夫子》,白衣小童则在床上左右打滚,自娱自乐。
在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不知为何,崔流川就心情压抑,觉得这本《小夫子》,将会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即便最终不那么悲,也不会是常见皆大欢喜的结局。
白衣小童抬起脑袋,问道:“好看?”
崔流川摇摇头,合上书,回答道:“不知道!”
崔流川将书放在桌上,准备睡觉。
白衣小童只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有些太多愁善感了?对于武夫、修士来说,这样可不好,道行微末时候如此,那么一步步登山看过更多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风景之后呢?别说是证道契机,怕是连六亲关隘,都难以破开。
不过这样更好,一辈子都在泥泞滩里摸爬滚打,比起简简单单的一把捏死,来得更让他心情舒爽。
大道之上,风光无限好,可那是别人的风景,自己只有眼巴巴看着,这样才最诛心!
白衣小童突然觉得心情大好,跟一个贱种置气,这不是自跌身份是什么?犯不上。
崔流川瞅着白衣小童略贱的笑容,有些纳闷。
翌日清晨,一行人便早早离开这座小镇。
接下来的路,比起先前崎岖难走的山路,果真算得上是坦坦荡荡,即便是深秋近冬,路上行人仍不少。
向北而行,加上光阴流逝,三天后,便见到了今年头场雪,仔细一算,原来已立冬。
只是这场雪,在地面上铺了浅浅一层霜白之后,就再没了后劲儿,可到底天气是寒冷了不少,而且回头远远望去,苍茫的雪衣盖在连绵起伏的山中,别有韵味。
一行人来到一座名为陈家村的小村庄,陈家村是叫陈家村不假,却没一户人家姓陈,反倒是以赵、王两姓居多。
因为接下来近百里路都无人烟,到达陈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如果继续前行,少不了要在野外露宿,下过一场不痛不痒的小雪,在外露宿,可不好受,倒不如等天明出发,争取一鼓作气到达几十里外那座镇子。
一行人最终拍板决定在靠近村东头的一户赵姓人家借宿。
陈家村规模颇大,人口超过两千,赵、王两姓又占去超过四成人口,只是这两姓,也不是类似常见村庄那种同姓之人都沾亲带故的情况,光是两姓族谱,便有六七部之多,归根结底,当初在陈家村开枝散叶之人,是不同的几人,只是恰巧都姓王姓赵罢了。
他们借宿的这户人家,男人姓赵,女人姓黄,且真当得起‘郎才女貌’四字,男人高瘦健壮,应该读过不少书,当然达不到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程度,言谈举止却十分得体,一眼看去,便觉得干干净净。女人容貌算不上绝美却十分耐看,在村中是有了名的贤良淑德蕙质兰心。
由于两人喜结连理不到一年,暂无子嗣,所以偌大的新婚宅子才能有他们借宿的房间。
收拾妥当之后,崔流川询问能不能去村中逛逛,男人欣然允诺,说当然没问题,而且自己还可以担任向导一职。
只是李莫申最近几日似乎对那本《参同契》很上心,卷不离手,只说没兴趣,便没有去,顺带着贴身婢女丁玲也就待在房间中,白衣小童则是和那位哪怕是成亲之后仍童心不减的黄姓女子打得火热,在出门之前,崔流川特意将白衣小童拉到一旁,叮嘱不可以如对丁玲那般动手动脚,而且明说,你可以不听,他崔流川也没法儿,但是他会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相信师父和师姐一定有法。
没成想最让人头疼的白衣小童竟点头答应了,而不是不是拍着胸脯保证,那么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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