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武浅有点烦了,只是她看得出崔流川心境不佳,便耐着性子说些宽慰言语,说那佛家禅语,本就神神叨叨,让人多疑,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和尚,三言两语,就能说到点子上?肯定是随口说道,这些言语,当初她可没少遇到过到家中化缘的游方僧人,说话都这个味儿。
若是她削发为尼,再摆出点高人风范,说不定说什么都是金玉良言,说不定还能被当作活菩萨供起来呢。
只是崔流川苦笑说自己道理都懂,但道理归道理,一些个心境上的坎儿,不是说想走过去,就能走过去,总归是需要点时间的。而且那白衣僧人说的不一定就是无稽之谈,至少第一桩因果业障,是真的。
武浅赶紧岔开话题。
一人一鬼就这么有的没的聊着,最后武浅都觉得崔流川这家伙话痨得过分,干脆主动进入瓷瓶讨清净,反正这些小忧愁,用不了几天,就忘个干干净净。
老天爷似是忘了人间还有场雨下着,直到第四天清晨,才渐渐停歇,但仍是没有放晴。
这三天时间,崔流川一直在崖壁下栖身,并未冒雨赶路,有足够的时间去练拳练剑,持续不断暗中运转气机,熟悉山岳、江水、春雷三式运停之法,只是从未出过一剑。
崔流川觉得,自己想要真正出这一剑,还远不到时候。
最难的不是真气、气机运行圆转如意,而是山岳巍巍、大江拍岸、春雷炸响的意境,不然就只能是鹦鹉学舌,空有一副架子。
白衣僧人言语之后的心中小结,在这几日的光阴流逝下,已经自行结开,似乎原先觉得挺大的事,现在都不是事了。
只是仍吃不准白衣僧人后边所说的那两桩因果业障,是真是假。
白衣僧人道行精深,不是那招摇撞骗的淫僧,这点在他瞥向那只瓷瓶的时候,崔流川就已经心中笃定。但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的好心言语,崔流川更倾向于前者。
将吴青的只言片语粘起来,如今林冕的处境,虎狼环伺,凶险万分,那么从他这个最容易捏的软柿子这边寻求突破口的,自然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这几日难得清闲,便将手中唯一一本《小夫子》反复咀嚼三次,获益颇多倒谈不上,但多少有些粗浅的心得体会。
再回过头来,去好好琢磨那些吃进肚子却没有消化的圣贤道理、三教经典,多少有了那么一丝恍然明悟。
难怪圣人要说要读万卷书,才能行万里路。
接连三天的绵绵细雨,润物细无声,已经有干枯枝丫生出嫩芽,当得起‘好雨知时节’的赞誉,接下来的春耕时节,想来就不用那么费心费力去抢水浇地了。
一想到这里,崔流川便由衷喜悦起来。
当崔流川走出山野,来到一座市集的时候,天已经放晴,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啊!
行走在地面湿润的街道上,周围行脚商贾摊贩云集,吆喝声此起彼伏。
崔流川在一个售卖首饰挂件的摊子停下脚步,捻起一支琥珀簪,打量片刻后,便放下簪子,继而又去伸手拿最底下的一串核桃串,笑着向那位摊主询问价格,在站得笔直挺立的摊主报出价钱后,便重新把那串核桃串放回原处。
几乎每隔几个摊位,崔流川就要停留片刻,磨磨蹭蹭,一条不过几十丈的街道,走得奇慢无比,在行至街道中段的时候,突然在街道中央站定不动,望向一位坐在门扉大开的布庄门口打瞌睡的佝偻老人,笑道:“怎么几天不见,就改行做买卖了?”
老人睁开双眼,却不是想象中的睡眼惺忪,骤然高抬手臂,街道上的行人商贾,有数人从摊子底下、腰间抽出兵器,将少年环环围住,其中假扮摊贩的,不久前,崔流川在他们所在的摊子前,皆有驻足停留。
街道行人鸟兽而散。
一条繁华街道就只剩汹涌杀机。
那位佝偻老人伸手撕掉面皮,腰板挺直,无奈摇头,说道:“事急从权,确实露出不少马脚。不过我很奇怪一件事,你明明已经知道是圈套陷阱,为何还要走进来?”
那位‘佝偻老人’自然是苍耳。
崔流川神色肃然,缓缓道:“我也很奇怪一件事,为何突然又要杀我了?”
苍耳想起那道‘斩草除根’的命令,也着实摸不着头脑,只能姑且认为柳家背后之人,出现什么变故,所以不得不杀了这个耗费颇多心力的少年。
缘由便是那白衣僧人,不得不让那位披蓑衣的挎刀汉子以及其背后谋划之人将这条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脉络斩断,否则被林冕察觉,后果不堪设想。京城柳家那边,自然也得到消息,只是一条莫大的财路就这么断了,便迁怒于崔流川,限期苍耳将这少年头颅带回柳家。
苍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还未等他下令将这少年乱刀砍死,崔流川便浑身气机一震,率先冲杀出去。
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刹那便至,一拳朝仍坐在那里的苍耳头颅轰去,
>>>点击查看《十洲剑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