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元熙一掠而走,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杆长枪的距离。
两人所过之处,大堂内桌椅板凳被浓稠的气机罡气分别向两边吹拂出去,黄钟吕猛然双脚踏地,左手抵枪,双脚深陷地面。
狄元熙不想再玩猫捉老鼠的可笑游戏,再怎么惊才艳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触摸到八品门槛,但终归还是败絮其中,再好的兵器都回天乏力。以右脚为轴身影偏转,一斧劈下,再转再劈,如此往复,那杆在江湖闯出些名声的长枪就被斩成八段,名副其实的大卸八块,最后一斧过后,黄钟吕的整条左臂被齐根斩断。
黄钟吕轻轻一笑,他不是左撇子,更不会什么左手枪,方才不用右手,是因为他在蓄势,蓄起生平最强一势。
他嘴角溢血,颤颤巍巍伸出右手食指,心中默念,叩指长生,再无长生!
一叩再叩!
三叩过后,这间寒酸客栈大堂就被夷为平地。
那些积满灰尘的桌椅板凳,瞬间化为齑粉。
走马镇外,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车之后,那位充当马夫的军中悍卒眼神冰冷,掀起帘子将那可怜女子拽了出来,攥紧她纤细手腕,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向那座已经烟尘滚滚遮天蔽日的客栈走去。
斛律安琪苦苦哀求道:“我不要去,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军卒眼神戏谑道:“去不去由不得你。让你最后见一眼情郎,你更应该感谢我!斛律安冉浪费大将军一番苦心,仅剩的那点乐子可不能再这么白白浪费了。”
斛律安琪惊声尖叫道:“你到底是谁?!”
那位不苟言笑的军卒皮笑肉不笑道:“我啊,就是大将军手底下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卒子,不算什么东西,就不牢斛律大小姐费心了。对了,奉劝你一句,一会儿见着情郎,千万要有矢志不渝的痴情举动,不然不仅斛律安冉因你而死,慈州斛律旁支也要因你而亡。啧啧啧,斛律安琪,你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斛律安琪惨然一笑,伸手就要去抓军卒挎在腰间的制式长刀,却被那人伸手捂住,笑道:“先别急着死,放心,该你死的时候我会让你安心去死!”
心存死志的斛律安琪如行尸走肉般跟随那位不知名不知姓的小小军卒踉跄走入漫天烟尘中。
那边似乎有位青衣女子,如濯濯清莲摇摇欲坠!
——
狄元熙浑身衣衫破碎不堪,随手将周围滚烫烟尘挥去,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望向仍不愿倒下的黄钟吕。
三叩过后便再无长生的黄钟吕用力扯了扯嘴角,由黑变白再成焦黄的的长发便四处飘散开来,变成一个面容可怖的光头怪物。
狄元熙松开双手,一双板斧坠地入土半尺,没有急于宰掉这个好似瞬间经历百年沧桑的老家伙,只是轻声说道:“大公子死在你手中,不冤!”
黄钟吕仍有心气不知死活,嗓音如破旧风匣,“老子亏大了!”
狄元熙猛然回头,看到一抹鲜亮甲胄落满灰尘的窈窕身影,顿时惊惧交加。
一位军卒模样的年轻人手中拖着血染青衣的女子,笑容灿烂道:“可以开始了,记得要情真意切,不要演砸了。”
斛律安琪颓然坐在地面上,不曾抬眼去看她心心念念的情郎一眼。
狄元熙怒气横生,弯腰握住斧柄,沉声道:“吕圭到底什么意思!”
然后他便看到泪雨滂沱的小姐向他缓缓摇头。
那位军卒笑容玩味道:“放尊重点,吕圭将军名讳是你一个奴才狗嘴能喊的?!”
随手将那位仅存一息的青衣女子丢在地面上,摘下头盔,“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死士,可以叫我庚。今天奉命来看一场共赴黄泉的凄美离别!”
狄元熙瞬间万念俱灰,眼神悲悯望向斛律安琪,眼眶发红。
黄钟吕缓缓闭上双眼,更不敢去看那坐在地面上的可怜女子。
死士庚抬腿踹了一脚斛律安琪,轻声道:“还不去诉尽衷肠相思?难道是嫌弃情郎面目全非,说不出口?”
乔装成暖泉军镇兵卒的死士庚似乎并不着急,看着地面上衣衫尽红的青衣女子,啧啧道:“当年陛下下令负隅顽抗的西晋皇宫鸡犬不留,结果还是有漏网之鱼,逃掉一个年幼皇子和一位女官,轻柔山南麓的乌合之众,是不是还盼着那早就死在襁褓中的小皇子能继承大统,复国有望?放心吧,没那个可能,轻柔山南麓余孽马上就要被大将军亲军的铁蹄踏平踏碎,西晋最后的那点国祚气运已经崩断!”
青娘弯了弯手指,同样缓缓闭上双眼,不愿睁眼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
有一剑裹挟流光溢彩直线而来。
然后那位死士庚便身首异处。
有白衣少年郎在错落屋顶间起起落落,身姿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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