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流川颤颤巍巍伸起另一条臂膀,再次并拢双指。
陈太平神色冷漠,望向被洞穿无任何血迹的手掌,突然皱起眉头,风起剑入鞘撞在那似乎还想再祭出剑气的少年身躯上,后者被拍得仰面倒地,并拢双指骤然松开。
陈太平舒展眉头,缓缓道:“互不相欠!”
崔流川视线模糊,眼眸中却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太平看向不远处的空地,那座早餐摊子早在他与以身为剑的剑客气机对撞中毁于一旦,不过在这边摆摊卖蛋花汤卖油饼十年,不管如何心境漠然,都少不了跟食客们打交道,唠唠家常什么的,修心没修出个所以然,但无疑比十年前更爱唠叨了些,说道:“倘若一开始便祭出这缕剑气,不好意思,你仍会死。那样跟那些靠着家世背景坐井观天的跋扈货色没什么两样,世家宗门也从不缺少这井口略宽便自觉得天地如此的障目货色,唯有生死之际的手段齐出,才能真正的砥砺武道修为。”
崔流川仰面朝天,笑意浓重,嘴角溢出一丝乌黑血迹,不言不语。
陈太平说道:“剑仙的剑气,果真难缠得很,如此说来,好像不是什么互不相欠,而是我亏了血本。以前卖早点的时候,不爱计较赚钱多少,因为那是小买卖,懒得计较,这次却不能不计较,最纯粹武夫修为一拳过后,便是真正的互不亏欠了。”
最纯粹,便是九品登顶。
陆地神仙三境,便是半个修道之人。
这次崔流川没有继续那般不知死活,如今已空荡荡的紫宫,以及玉堂膻中两穴依次关闭门扉,重新融入人体小天地担任经脉网络关隘重镇。
常言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修道之人最后那点真灵不散,便不算真正死去,武夫胸中一口意气长存,便无所畏惧。
崔流川强提一口气,剑不出鞘,江水式便连叠四浪,周身宛若海市蜃楼飘忽不定。
陈太平以被洞穿的手掌缓缓握拳,递出!
海市蜃楼瞬间崩碎,太平城那个平字上,便多了一点。
陈太平爽朗大笑,身形飘荡如风来到嵌入城墙半死少年身前,笑道:“这次是真的不用死了。”
剑气冲关?必死无疑!
已经失去意识的崔流川撞进城墙,嵌入其中,唯有薄弱气机来来回回。
陈太平以手掌做刀,紧贴城墙一划而下,太平城三个大字便被彻底抹除,平整如镜的墙壁上便只剩下一个点。
佝偻身形渐次升空,高出城墙十余丈,向下望去,太平城内灯火辉煌一片祥和,轻声道:“走了,自求多福。”
嗓音如大道天音,城中八万人几乎同时抬头。
身材佝偻的陈太平御风离去。
继诡异大雨滂沱之后,太平城大街小巷再次人满为患。
太平城便没了这尊老天爷!
陈太平沿着那名剑客行进路线一路向北。他是谁?大赵兵部尚书韩耒独子韩小桐。曾与大赵北齐两座朝廷都做过买卖的陈太平,十年前便有过担任大赵公主北嫁扈从的经历,从两座朝廷中都捞取莫大好处,难看的吃相同样也被两座朝廷所不喜。如今重出江湖,再与那名剑客做一票大的,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入皇宫劫皇后的谋逆戏码,也好,有始有终。
青娘安置好黄钟吕以及心结打开大半的斛律安琪后,猛然发现林公子居然不知去了哪里,随后便是响彻一城的大道天音。
青娘悄悄离开客栈,发现即使已近深夜,仍有不少百姓往城外方向涌去,却不出城,听说又有个不知死活的年轻剑客趁夜去城外剑气沟壑那边,结果被老天爷打进城墙里边生死不知,估摸着是跟那些已经变成腐肉的剑客一般下场。
十数位剑客惨死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让不明真相的城中百姓如惊弓之鸟,聚集在城门前却不敢出城,只敢在城中瞎凑热闹,听老天爷那言语里的意思似乎是要离开了,但这个时候没有谁愿意拿命去赌那个万一。
青娘下意识身躯一颤,女子直觉向来精准得吓人,犹豫片刻仍是咬牙挤开人流出城,再咬牙如猿猴攀缘跳跃上城墙,来到离地十丈高度,以那个点为中心蔓延出十余巨大条裂痕,巨大裂痕之外又延伸出无数细小纹络,宛若挂起一张巨大蛛网。
城中百姓一哄而散,唯恐被那不知轻重的青衣女子殃及池鱼。
青娘一手抓住断裂城墙边缘,眼眸中尽是掩饰不去的惊骇惊恐,看到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胸膛轻微起伏后,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微安定下来,四处张望,夜晚的大漠凄凉深邃。
青衣女子半死背剑客入城,月光洒落少年挺直脊背。
城中百姓尽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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