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几近是面色苍白地爬出那座大殿,虽王宫就是个豺狼聚集之地,但是也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近在咫尺之遥,那几个影子只要那么动一动手指,似乎就能把这个牌位付诸现实。
那个黄金牌位就像是一个梦靥缠住了悦然,一思及此处,背脊便从根部发凉,浑身颤颤地一哆嗦。
“这天儿不冷啊,你怎么哆嗦成这样?”司时长吁住了胯下大马,掉头跑到了悦然独有的黄金色轿撵旁,奇怪道。
“不打紧,”悦然牙齿颤得几乎都看不出幅度的频率,然跪坐在软榻上,身子也是弯成个诡异弧度在蜷缩着,尽管如此却还是死鸭子嘴硬,“老师莫慌,我不打紧。”
“你还没到让我慌的程度,”司时长浓眉微微一皱,“窝里窝囊,像是一国王子的样子么?倒像是个路边要饭的在乞食的乞丐,仪容丢大发了。”
悦然不情不愿地立直了腰板,许是想找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粗略地瞟了一眼,却见司时长旁边无人,便问道:“安水师兄呢?怎么不随着老师。”
“那小子最好山水,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游历,还不是家里逼迫得紧了出来晃荡晃荡,不必管他,”司时长连表情都懒得吝啬,仍是一番随意地没甚么语调的话语打发走了疑惑,只是话音刚一落地,声线便压低了许多,“可你父王,大不妙。”
悦然惊愕,一字一咀嚼:“大,不,妙?”
“那日祭祀,你父王却未到场,本以为遇到了什么刺杀,倒也没放在心上。”司时长轻描淡写道,直把悦然惊得又一个哆嗦,且不说这是不是大不敬之语,且看这样子,他是从来没看重过一国之王的安危啊。
“你又哆嗦什么?”
“老师,天气太燥。”悦然这说的是实话,浩浩汤汤的依仗在他这已经是个尾巴,就是个尾巴也已经离了山峦到了平地,没了树木繁叶的遮阳,暮春阳光虽带着寒意,却也有些灼人了。
司时长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无话可说:“哆嗦着不是更燥得慌。”
“哆嗦着能起风。”
司时长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发干,想把顺手的七色釉小茶盏拿来润润嗓子,却发现自己搁在了府里的茶几上,只得干咳了几下,缓了一下嗓子口上不来下不去的一口气,方才继续道:“本以为是个巧合,却不想今日遇到陛下,灵台混沌,身上泛着一股子死气。”
“这才想到,祭祀大典之圣严,断断不允许赃物靠近的。”
悦然敛下眉目,眼神晦涩不明,平静道:“父王最近,将可倾夫人重新扶上高位,老师说,这两者可是有些关系?”
司时长的目光一下子寒光骤现,恍若一把实质的刀子,眼神略一闪动都好像在皮肉上割上一刀,悦然明知不是针对自己,却也是被司时长动了杀心的目光看得心头咚咚咚雷打一般地跳动,惶恐不已。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心异,必诛。”司时长的话语流露出一股子狠劲,斩钉截铁道。
一句话就定下了生死,其实有些时候杀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让自己心安便好,等到手上的血债多了,连心安都不需要了。
可悦然偏偏没头没脑地多了一句嘴:“老师这算是断定,可倾夫人的罪过了?”
司时长淡淡地睇过来一眼,如针一般直直地戳进悦然的心脏,又吁住了马,道:“带着你心底的九九,去向你父王请安,去看看,那名动天下的可倾夫人如何将一个君王,死在温柔乡。”
悦然惊惶无措道:“老,老师。”
他竟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惊慌,想来真是个最大的败笔。而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怕去见父王而惊慌,还是因为,被老师看破了心里头的埋在最底层的秘密。
一道绳索撇开了轿撵上纷飞的精锻,目标指向悦然,紧紧地禁锢了他的腰部,那端一用力,悦然的整个身子便腾空,用一条曲线的轨迹,被抛出了轿撵外。抬着轿撵的轿夫只觉得肩头上的担子一轻,耳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锦衣的王子殿下已经摔到了轿外,明黄的衣服上抹上了污秽的黄泥。
六个轿夫以为是自己的罪过,心思想到了冒犯王子,可是要处以削首之刑,连忙跪倒在地,头和捣蒜一般地磕到地面,口中不停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悦然悄眼用余光观摩了一下司时长的神情,那张老脸满脸褶子,满满地把心思藏到了褶子之下,悦然只得无奈地一阵恼怒,上前将离自己最近的轿夫踹了一脚:“本宫没把你们喂饱还是你们腿里头没得骨头,这等平地,连轿撵都抬不稳?”
还没等那几个轿夫哭罪,便摆了摆手:“罢了,本宫恰好要去向父王请安,回宫后一人领二十杖责。”
六个轿夫千恩万谢。
悦然粗粗地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向司时长行礼后徒步向一条依仗长龙的中央走去,走了约莫四分之一个时辰,方才看到那八个壮汉如履平地一般抬着的龙首轿撵,八根小叶紫檀的轿柱上各个盘踞了一条金龙,鳞片在阳光下都晃着波澜,八个龙首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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