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街上行人渐少,除了远远传来的几声狗吠,就只剩下更夫的梆子声了。
城中的人家大多已经入睡,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点灯火,而竹庐先生的房间正是这几处灯火之一。
此时,竹庐先生负手而立,手执一卷《春秋》,在摇曳的灯火下细细品读。
忽然,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竹庐先生扬手将手中的纸卷甩在了书桌上,苍老却又透着一股红润的脸庞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转身面对窗口,静静地等待。
良久,虚掩的窗扉忽然无声开启,一个野猫般的敏捷的黑影刷的一下从窗口钻了进来,现出一个小孩身影。转过身,小心地关上窗户才转会了身。在昏暗的灯光下的照射下无声而笑,正是潜伏半夜的张曜灵。
“你这小子,从来都不走正门,每次都是从窗户进来。真想不到老夫临到老了,居然会教出一个飞贼徒弟来!唉……”竹庐先生早有所料,对着张曜灵出生笑骂,边说边不停摇头,大有晚节不保之感。
“嘻嘻,先生可不要这么说,我这可是按您的吩咐去做的,要说我是飞贼,那您老人家不成了老贼了吗?”听了竹庐先生的调笑,张曜灵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回道。
“老而不朽谓之圣,老而不死者谓之贼也,你这小子这是绕着弯子骂我为老不尊,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尊师重道!”竹庐先生笑骂道。张曜灵这番话可是有些不敬了,换了其他的大儒学者,说不定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怒斥学生的不敬之罪了。
“老贼”之说最早源自孔子,《论语?宪问》记载孔子曾经训骂原壤,原文如下:“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叫其胫。”原壤是孔子的朋友,他也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情,否则孔子一定不会轻敲了,而是鸣鼓而攻之。原壤是个老小孩,他来见孔子,表面无礼,但内心天真,并无不敬。孔子骂他,像兄长开玩笑给弟弟的后脑勺来一巴掌,语气也是温和的。不然,怎么会有“孔子之故人曰原壤.其母死.夫子助之沐椁。”
竹庐先生和张耀灵是师徒不是朋友,但这却是一对非常怪异的师徒,在一些卫道士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张曜灵的灵魂来自后世,骨子里可是没有半点“天地君亲师”的纲常观念。虽然对这个老师是发自真心的尊敬,但也仅是尊敬而已,他可是做不出那种毕恭毕敬的样子来。
而竹庐先生呢,同样是一个非常怪异的老师。不知其名,不知其来历,但张曜灵也可以隐隐猜出自己这位老师一定不是一位籍籍无名之辈。虽然竹庐先生平时教授张曜灵各类经典典籍,但他的授课方式并不像那些老夫子一样古板,而是灵活讲授,启发张曜灵的独立思考,很有些因材施教的味道。而在讲完课后,还会和张曜灵闲谈一会儿,没有丝毫架子。所以这一老一小,就成为了一对这个世界上最为怪异的师徒。
师徒二人打趣了一阵,张曜灵毫不客气地跳到了桌子上,从怀中小心地拿出一幅有些发黄的卷轴,抬手递给竹庐先生:“先生,到手了,你看看吧。”
竹庐先生脸上笑意更浓,却不伸手去接:“这份名册你看完了没有?”
“看完了呀!”
“都记住了?”
“嗯,我可是神童,这份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与生俱来的。”竹庐先生不接,张曜灵也不缩回手,继续举着,还神气的臭屁了一把。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竹庐先生伸手接过那一幅卷轴,看也不看就放到了桌上的油灯前。“兹”的一声响,纸质的卷轴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火焰轻轻跳跃,一缕青烟冉冉飘起。
“先生为何要烧了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张曜灵并没有阻止,只是定定地看着一脸笑意的竹庐先生。
“既然你已经记住了,还留它何用?”竹庐先生脸色不变,反问张曜灵。
“怎么说这也是我辛苦了半夜才拿到手的,就算你是我的老师,你也要尊重一下我的劳动成果啊!这是盗窃,可不是打劫,怎么说也是一件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啊!”张瑶玲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这小子!”对张曜灵的这个来自后世的笑话并不感冒,竹庐先生笑了笑,接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容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去做这梁上君子?”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谁让我是你徒弟呢,只能辛苦我了。”气氛陡然变得凝固,张曜灵犹若未觉,继续笑着说道。
“张曜灵!”竹庐先生突然大声喊出了张曜灵的全名,那声音雄浑有力,连烛火都被惊得摇曳不止,张曜灵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先生何意?”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竹庐先生不再客气,慈祥的脸上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你以为你这种悠闲的公子生活还可以持续几天?别忘了,你是凉州张家的嫡子!”
张曜灵默然不语,竹庐先生继续不依不饶地训斥:“你张家在凉州五代经营,这里就是你们全家的根基。如今大厦将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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