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深,楚山军结束一天的战斗,依次撤往蜈蚣河南岸营地。
双方也是保持一定的默契,允许各遣民夫进入战场收殓各自将卒的尸骸。
徐怀决定撤军蜈蚣河南岸,除了在敌骑环绕之下,倚车阵宿营,将卒不可能得到充分的休息,体力消耗大,对将卒的意志也是严峻的考验。
两军在这个冬季的对峙,注定不会短暂,徐怀不得不恤用兵力,同时还要考虑前进阵地与襄城的距离,避免被敌军以绝对优势的骑兵围困于野外。
蜈蚣河下游南岸,距离襄城仅二十余里。
在这里扎营,除了早期在哨垒储存一部分粮草、石炭等物资可以就近补给外,徐怀主要还是考虑这个距离,即便敌骑从四面围合过来,在襄城有精锐兵马接援的情况下,数千精锐杀出敌军重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楚山军撤回蜈蚣河南岸营地,岳海楼却不能率部撤回颍水南岸营地休整。
那样的话,他会将激战一天、付出上千伤亡才争到手的战果白白放弃掉,战事将回到原点。
京西军不仅在蜈蚣河北岸不远处的坡谷里扎下大营,将一辆辆笨重的重型战车,艰难的拖到营地南侧,构造两重护墙,还在精锐骑兵的掩护下,强迫数千民夫将成千上万担物资从许昌渡颍水运来,连夜加快营垒的修造。
油灯下,站在大帐之中的岳海楼蹙着眉头审视汝颍堪舆图:
许昌、襄城、召陵在汝颍两水的上游,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许昌居南、召陵居南,襄城居中偏西。
召陵北距许昌的距离,与距襄城的距离大体相等,都约一百里左右。
由于襄城与召陵之间有北滍水相通,以及襄城、召陵南侧及两翼,都是楚山军控制的城塞群,北滍水冰封期又较为短暂,因此岳海楼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楔入两城之间,切断襄城与召陵之间的联络。
临颍残城差不多位于许昌与召陵之间的中心点,但在进入汛之后,许昌与临颍之间为颍水所隔,岳海楼不敢派兵马占领临颍,而临颍西距襄城六十里、南距召陵五十里余,之间是利于骑兵驰骋的浅山低岭,楚山军也不敢贸然占据,因此在汝颍会战之后就彻底荒废下来。
岳海楼原计划是将大营直接驻扎到临颍残城,然后依照楚山军在西线的兵力部署,再决定重点进逼哪座城池,却不想楚山军出襄城迎战坚决,迫使他打消之前的念想。
他现在有些不确定直接将大营驻扎进临颍残城,徐怀会不会无视赤扈骑兵的存在,直接率领精锐兵马,插入临颍与颍水南岸大营这将近四十里的空档,令他们粮草都难运济。
倘若先在蜈蚣河北岸修建一座坚固的大营作为兵马、粮秣转输的中继点,主力兵马之后再跳到临颍残城去,是要更稳妥一些,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要在蜈蚣河北岸多耽搁十数日,以及额外投入数以万计的物资。
“枢帅,前军从楚山军手里缴获一辆盾车!”仲长卿掀开帐帘,一股寒风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示意随从将缴获的战车直接拖进大帐。
“哦,与之前所缴获的,又有什么区别?”岳海楼放下堪舆图,快步走到残破的盾车跟前细细打量起来。
汝颍会战期间,徐怀潜袭汴梁,就在军中装备精铁盾车,但当时为了追求结构坚固,轮彀、横轴以及车架都是用精铁铸造,仅辐条、厢板等还采用硬木。
当时精铁盾车的坚固程度,甚至还在传统的重型战车之上,但总重接近四百斤,距离“便于机动”这个标准还相差甚远。
徐怀率部沿蔡河南撤时,精铁盾车倘若用驮马拖拽,还是无法直接通过沿岸泥泞的淹水区,通常都是收入沿河南下的船中,只有在大股敌骑从侧翼进逼过来,有迫切拒敌需要时,才会通过栈板拖上岸,加强步阵对敌骑的抵抗能力。
这也是当时沿蔡河南撤迟缓的关键原因。
只要有大股敌骑纠缠上来,上百辆精铁盾车放出、收上船,都要半天时间,哪里能快得了?
当然了,汝颍会战时,岳海楼所部也有相应的精铁盾车缴获,兼从楚山军所装备的兵甲,都能判断楚山掌握要比当世更为精妙的冶炼、锻造技术。
楚山所属的煤铁监、军械监征雇匠工近两万人,算上家小,差不多占到楚山六分之一的人口,而楚山又接纳大量从河淮南下的难民,再注意严密防范,还是有不少的漏洞易为渗透。
岳海楼目前已经了解到楚山大规模开采石炭(煤)用于冶炼,并且石炭在用于冶炼之前还经过一定的处理——这点并不奇怪,开采石炭冶铁,徐州铁户早有采用,但之前有种种弊端,难炼良铁。
现在的难点,是楚山用什么办法处理石炭,克服掉弊端,总管府所遣密间还没能刺探出这里面的秘密,只能召集工官、匠师揣摩。
赤扈是不缺工官、匠师,甚至远比南朝更为重视,营造官、工官的地位,甚至不在治官之下。
在北方,如河北路磁州以及燕蓟的冶铁业,在赤扈大军南下之前,早就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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