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人声鼎沸,即便在午时时分,雁南湖也是洛阳城最热闹的几处之一,少年掀开帘子好奇的向外看去,并不宽敞的街上,人头攒动,形形色色,有衣服雍容华贵的富商,满脸珠玉在握,步态不疾不徐;也有锦衣华袍的纨绔子弟,急不可耐的催促着小厮或好友走的更快些;更有身负书箱,朴素青衣的落魄书生,一脸怅然沮丧,闷头行走。
人生百态。
少年脸稚,探头探脑,可走在街上的人物们见怪不怪,小小年纪富贵人家公子逛窑子的,在这个胭脂水粉世界中绝对不少,看遍洛阳城,那些膏粱子弟做的荒唐事还少了?
在那条将种大家府邸最多的大街上,不就有着位不过十二三岁,便夜夜留宿花柳的小家伙?更别论一些大家贵族,夜半时分将经验老道的勾栏美女专门请至府邸之中,与雏儿讲述那不可言之事,美名其曰“启蒙”。
雁南湖畔,红楼萃立,比肩而居,大开的奢贵锦门上,身穿艳丽华服的女子笑吟吟的送客,欲拒还休,刚出门客人们,满脸酡红,走路飘然。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赵斋子扫视四周后,伸手抚街边夏柳,轻摇纸扇,摇头自顾道。
话音刚落,一位背负书箱,闷头行走的落魄书生猛然抬起头,望向春风得意的白马书生,再看自己狼狈模样,摇头哀叹天道如此不公,蹒跚走远了。
出门送客的红尘女子们抬头相看,顿时双眸流转,媚意四生,这般画意书生,最是他们喜欢的了。
自古佳人爱才子,红楼女子最喜看的便也是这类话本,以从前朝流传的《西厢记》最甚。身居粉闺的女子们,在人前长袖善舞,承欢献媚,可夜中观看此书不知哭泣多少次,自比身世凄婉的莺莺,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寻见张生,带她离开烟尘之地。
深闺锁燕,燕羡江湖。
江湖如何?她们未曾见过,以为江湖便是青湖泛舟,白衣才子立船头,吟一句千古诗词。
李猿刀从帘子中探出头,鄙夷的冷哼一声,“说吧,用多少两银子从穷酸书生那里买来的?在钱字面前,这些书生的才情最不值钱了。”
“所谓文才,若不能登科三甲,那远远比不上钱财的。”
被揭穿老底的赵斋子也不恼怒,耸了耸肩,伸出五根手指,得意洋洋道,“五两,就五两的价钱。那个书生拿着这笔银子去了鸢逸楼待着小半个时辰,就被乱棍打出来了。”
李猿刀思索一番,认真的道,“嗯,差不多也就值这个价钱。”
红楼门口的女子翻了个白眼施施然进了屋子,更有女子轻啐了一口,敢情是自己瞎了眼,白抛媚眼给这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打心底鄙视赵斋子。
倒是离得不远着急赶路的贵公子突的停下脚步,离了身边的小厮,龌龊的凑过头来,小声道,“这位兄台,你这句向谁买的,如此便宜?我上次那句被女校书嘲笑了一番的破句子,还花了足足六十两!”
“兄台那便是遇上这里的猎头了。”宇文翰挑了挑眉头,鄙夷说道,“这些猎头瞧着穷酸寒气,实则家底丰实,随便胡诌几句,就是骗上你们这些慕名而来,又不懂诗文的外乡人。”
他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街角,青瓦白墙之下,有位约有四十来岁的穷酸书生,正拉着一名满脸横肉、身着华贵的汉子附耳低语,那汉子连连点头。
那汉子杀气凛冽,神魂内敛,显然是个走修意人的霸道武夫。身边聚拢六七人,皆是劲装打扮,衣裳鼓起,隐约可见其中藏的兵刃。
谢玄瞧得目瞪口呆,以前常听安澜镇老先生口中所骂的“斯文败类”,就是指这种人吧?
这天下间,少年见过无数生意人,可这个拿诗文论金银的商人,他还真是头一遭见闻。
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行至乌衣巷,与赵斋子、宇文翰相谈甚欢的贵公子急不可耐的拱手告辞而去,在一帮狐朋狗友的簇拥恭维下,飘然走进了乌衣巷深处。
昂首挺胸,宽袖横摆,少年瞧着,觉得与安澜镇上的大白鹅走姿分外相似。
目送贵公子搂着门口待客的红尘女子,一脸满足的入了楼,赵斋子收回目光,鄙夷讥讽之意毫不掩藏,流溢而出,寒声道,“吴王那个老狐狸也算得上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了这个废物,除了知道洛阳城花红酒绿之外,自己老爹让自己送死竟然浑然不觉,还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
方才坐在轿中,并未参与交谈逛荡瓦舍勾栏心得的李猿刀掀开帘子,轻声问道,“质子赵临我见过,这个蠢货不是那个城府极深的年轻人,第几子?”
李猿刀并不意外赵斋子知道此人的身份,赵斋子虽是泼皮无赖,皮厚堪比洛阳城墙,但混迹锦衣卫这座大染缸已久,可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与人深谈绝对有的放矢,若是寻常人家,他是一万个瞧不上眼的。
“第四子,赵历。”赵斋子轻声道,“吴王最小的儿子。”
北镇抚司现在早无监察百官、文武诸侯的职责,以往涉及到的案件卷宗,也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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