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在一个托盘上,出来放在孟二旦面前。
孟二旦叫声“叨扰”,随手抓起一根肋条,送到嘴边,又抬头看了看牛爷。
牛爷依旧坐在那里,两眼盯盯望着远方,浑似一尊石头雕像……
闲汉们陆续进门,店里逐渐热闹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日头西斜。
牛爷依旧坐在柜台后,一动不动望着远方。
窗外,大雪尚未融化,白茫茫一片,清冷而寂寥。
没有人看见,牛爷深陷的眼窝中,腾起一片迷雾……
眼前的雪景逐渐模糊,记忆深处的另一幅雪景愈发清晰。
一个年龄不过六七岁的少年,手握半支断箭,立于孙家大院门口。
大门紧闭。
少年站在雪地上,浑身发抖。
脸上还留着泪痕。
接连几日,他失去了外公、失去的父亲,如此横祸,绝非一个如此年幼的少年可以承受……
父亲是后半晌才被抬回来的。
几个上山打柴的乡民发现了他。
雪地上躺了大半天,整个人已然变得僵硬。
寒冷的天气,也完好地保存了身前的伤痕。
体无完肤,触目惊心。
白狼自然是没能找回来。
父亲没找到白狼,还真的没有再站着走进这间草屋。
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满脸铁青的母亲,这次竟也没有流泪,也没有昏厥。她默默地看了半天父亲瞪得溜圆的眼睛,愣了半天,突然走上前,冲父亲早已僵硬的脸,噼里啪啦抽了好一顿巴掌……
少年呆呆站在旁边,面色煞白,浑身发抖。
突然,母亲停了下来,猛地转过身,弯下腰,一把将少年紧紧抱在了怀里。
少年下意识地伸出两条胳膊,也抱住了母亲。他觉得母亲的身体比冰块还冷,母亲抖的比他还要厉害……
少年望着那扇黑油漆的大门,一动不动。
渐渐地,两行泪水又流了下来。
他猛然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两只早冻得通红的手抓住那半支断箭,咬着牙,试图将它折断。
兵器对于武人、弓箭对于猎手,都是堪称第二生命的,他外公还有他父亲,既为猎手,兼习武艺,自然,对手中的兵器弓箭都是珍爱有加,平日里,一使用完毕,就仔细包裹起来,藏在他找不见的地方。
如今,家中连遭变故,少年在母亲的怀里抖了半天,突然,一下子挣脱了出来,开始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母亲仿佛灵魂出窍,呆呆立在父亲身旁,对眼前少年异常的举动,浑然不觉。
少年寻找半天,只寻得半支断箭。
他拿在手中掂了掂,突然一抹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草屋……
箭杆虽细,却很坚韧,少年咬牙切齿,用力折了半天,箭杆依旧不断。
少年无奈,突然看见路旁雪地上,一堆石头高高凸起。寻思片刻,径直走了过去,伸出一只红的几乎透明的小手,扒开厚厚的积雪,挖出石头,将箭杆放在了一块石头上,左手扶着,右手又举起一块石头,用力砸了起来。
终于,坚韧的箭杆被砸断。
少年拿起到眼前,端详了一会,伸手在积雪下扒拉出一块平整些的石头,将箭杆断面还有箭头磨了半天,又伸出一只小手摸了摸,似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将连着一点点箭杆的箭头藏了起来,手里握着一块石头,站起身,朝那扇黑油漆大门走了过去。
大门紧闭。
少年抓起石头,用力在大门上砸了起来。
“咯吱”一声,大门洞开,一个后生走了出来,斜着眼睛一瞥少年,断声喝到:“哪来的野孩子,滚!”
少年鼓着嘴,一声不响,猫起身子就往那个门缝里钻。
后生大怒,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拎小鸡一般拎了起来,一用力,将个少年远远扔在了门外的雪地上,又骂道:“滚!”
少年瘦弱的身子轻飘飘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又打了一个滚,嘴里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句,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表情很是痛苦,然而一句话不说,抬手抹去眼中泪水,又低着头,小牛犊一般冲后生撞了过去。
后生见状,冷笑一声:“呵,还真是犟……”一边笑着,一边搓搓手,一脚将少年踢了出去。
少年又是很痛苦地哼了一声,然而还是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又爬了起来,将一只手藏在身后,又冲后生撞了过去。
“哈!不要命啊……”后生又是一笑,一伸手,将少年劈胸揪住,一把提了起来,凑到面前,冷笑着问道:“小子,真想找死啊?”
少年挣扎着,还是一声不响。
“呵!是个哑巴啊……”后生寻思着,胳膊一伸,将少年举了起来,准备扔掉。
突然,少年一只手猛地揪住后生的发髻,藏在身后的手一下子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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