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有祖训在前,后宫妃嫔不得干政;二则她自身才识有限;三则,有黎长均这么一个厉害的皇帝执掌朝政,莫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便是干练机智如许忠铭者,又能如何?
是以,这位怀着忠直之心的文皇后,本着对丈夫的关怀,踏上一条并不属于她的道路,也是一条,绝路。
她不知道,当她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所有的败局,已成定势。
黎长均很强大,可他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个人,更何况,他长期浸yin于长生之术,抓了朝政之后,便再顾不得其他,所以,在天元宫中潜伏着的势力,绝不止燕煌曦的暗人一股。
对于之前种种的造势——鸣丧钟、散冥纸、哭告,或许那些自刀山血海里滚过的“间谍”们,还不会相信,黎长均已经去世的“事实”,但,当他们亲眼看到,文皇后走出宫门,前往太庙的那一幕,却都会百分之百地肯定,黎长均,已经不在了。
诚如商达所说,请出定乾剑,固然可以号令天下,可有另外一点,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只有在皇帝身亡,又无储君承继帝位之时,方可由太后、皇后,出面请出定乾剑,暂时压制重臣及皇亲,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局面,然后选出新君,以正朝纲,以安邦国。
可怜的文皇后,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手中争权夺利的工具,她的这一行动,非但救不了黎国,反而加速了黎国的灭亡!
北城客栈。
“如何?”立于窗边,燕煌曦手执酒樽,双眸微眯,神态怡然至极,仿佛这觞城之中发生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鲁王黎长杰,睿王黎慕安、慎王黎长渊,以及数位郡王、侯爷……都已带着所属军队,直奔觞城而来……”
“很好。”摩娑着下巴上才刚长出的胡茬,燕煌曦微微地笑了,“紧锣密鼓,让他们好好地闹腾闹腾吧。”
“是。”
“还有,让商达尽快拿到玉玺,给孟赛发一道诏书,让他立即收兵还朝。”
“是!”再次答应一声,仍然一身店小二打扮的南轩越退了出去。
转过楼角的刹那,他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掠过那男子修长的背影,继而收回,快步离去。
曾经,他以为他不过是个头脑发热,有勇无谋的年轻人,可是,经过前夜那一幕,他已经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年轻的帝王,不但比他的父亲更聪睿,更刚强,更果决,还有一种说不清的,令人折服的力量——但凡他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没有不兑现的。
还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浩然大气,纵使是山崩于前,海啸于后,也压之不住。
微微地,南轩越心中,竟然起了几许知己之感。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一种认定。
这种认定,足以让他更加坚定不移地,去执行他所布署的一切。
……
黄昏。
半空里陡地扬起了风沙,衬得那落日余晖,显出抹不祥的惨淡。
当文皇后捧着定乾剑,返回天元宫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地惊呆了——
不过短短半日功夫,那原本空旷的宫门外,竟然汇聚起不下数十万的强兵,阵界分明,枪尖闪亮,领兵之人各自为据,坐在马背上,冷冷地对着那个手无寸铁的妇人。
猛一哆嗦,文皇后手中的定乾剑,哐啷落地,脸色惨白如纸,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娘,”立于车旁的商达低声提醒道,“请您,举起定乾剑!”
颤颤地弯下腰,颤颤地拾起那把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定乾剑,文皇后将其高高举过头顶,刚要拔出,便听得对面有人冷喝道:“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文氏一介女流,竟敢乱我黎国圣规,该当诛杀!”
“诛杀!”“诛杀!”“诛杀!”
立即,附和之声四起,刹那间天地变色,风声呜啸。
“商,商丞相?”眸中不由起了层水雾,文皇后楚楚可怜地看向商达——她这一生,何曾经历过如此变故?早已乱了方寸,失却自持。
那个被她寄望的男人,却选择了沉默。
“商丞相?”无奈的女人再次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商丞相?”她提高了嗓音再喊,已带了三分凄厉——这主意是他出的,如今弄成这副模样,教她如何收场?
终于,商达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对面的叫嚣声已再起:“慎王万岁!”
“鲁王万岁!”
“慎王万岁!”
……
“都别吵了,统统杀进宫去,谁先找到国玺,谁就是皇帝!”
……
微微地,商达挑了挑眉——皇上,这也是您计划的一部分吗?是不是,有些太极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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