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遽响后,闭合的房门被人撞开,一身青衣的单陇义长驱而入,眸中隐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放下手边正在收拾的东西,葛新抬头看他,眸色平和如常:“单大人,你这是?”
“皇上罢了你的官?”单陇义劈头便道。
“是。”葛新垂头,继续不紧不慢地收拾着东西。
“我跟你一起回京!”单陇义走过来,一把摁住他的胳膊,无比坚定地道。
“你的事都忙完了?”葛新抬头,凝眸将他看住。
“我……”
“不管什么事,既然做了,便要做彻底,善始善终方是正道,倘若要别人帮你收拾烂摊子,断乎不是大丈夫行径。”
听他如此说,单陇义唇边不由勾起抹冷笑:“听葛大人这话的意思,是料定自己此次回京,定然无碍了?”
看着这个做事激进的年轻人,葛新心内感叹,面上却依旧淡定:“单大人,葛某只有一句话,大丈夫行事,敢作便敢当,只要问心无愧,生死尚且不惧,何论其它?”
单陇义猛然一震,慢慢地缩回了手,定定看住葛新,然后深深弯下腰去,眼中的傲色已然尽收:“谢葛大人教诲,单陇义,必铭记于心。”
“好好干吧,是非曲直,总有澄清之日。”葛新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世上之事,千难万难,只在‘坚持’二字,倘若你认为什么事是正确的,便一定要做下去,哪怕,并没有一个人支持,并没有一个人理解。”
单陇义眸中一热,心中凭添数分懊恼,悔当初自己冒撞,不该和葛新抬杠,幸而对方是个君子,一心只求为国为民,倒不虑其他。
他单陇义自幼熟读诗书,自认为识解辨物,皆高人一筹,即使入京之后,也不太把身边人,以及朝中权贵放在眼里,今次奉皇后之命到地方上,碰上葛新,也没怎么瞧得起这个衣着寒酸的“老头儿”,不想正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给他上了震撼灵魂的一课。
在他单陇义眼里,善便是善,恶便是恶,即为人臣,自该去恶为善,却从不曾想过,若想在强大的恶中留存下来,保有实力,就必须学会与恶为伍,但内心却时时得必须揣着善。
换句话说,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话听着简单,可是做起来,何等困难?
况葛新在任上,一呆便是三年,除了日日为全郡的民生大计考虑,还得尽量与潜伏的阴暗势力周旋,花费最小的代价,保一方安宁,该是何等的艰难!而他却责怪他畏首畏尾,没有大丈夫应的气概。
大丈夫这三字,该如何定义呢?
难道拿刀拿枪上阵实拼是大丈夫,委曲求全躬身侍人,便不是大丈夫了吗?
从前他总以为,后者决不能用“大丈夫”三字来形容,直到此时,他方才悟得,如葛新这般隐忍不发,忍辱负重者,方是大丈夫!
“葛大人……”他喃喃了一句,想说什么,却到底难以用言语形容。
葛新却了解地一笑,提起已经打好的包袱:“福陵需要你,你还是留在福陵吧,料来我走后,这儿必会乱上一阵子,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会遭殃,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将来终有出头之日,先委屈你在这儿呆上一阵,算是磨砺吧,需知天下真正有才之人,罕有不经过痛苦洗礼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忍一忍,你才能看到胜利的曙光。”
单陇义肃然,垂下双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像学生恭送老师一样,目视那身材仍只中等的老头儿离去。
他那纤瘦的背影,在他的眼中却越来越高大,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谢谢你……”这个感情真挚的年轻人,对着那个给予他不菲教养的前辈,最为恳切的谢意……
……
天上飘着薄碎的小雪。
葛新自永霄宫东门而入,沿甬道行出没多远,便见一个赭衣宫侍垂手立在道旁,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安公公。”葛新走到他面前,立住双脚。
“葛大人。”安宏慎拱手打了个千儿,“请跟奴才来。”
没有想到,安宏慎领他去的地方,依然是沧澜湖,只是画舫之中,却多了个人。
进得舱内,葛新先是一怔,继而缓缓沉膝跪倒:“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葛爱卿,平身吧。”燕煌曦摆摆手,脸上略带了丝笑,“朕如此急匆匆地将你召回京城,你没有生气吧?”
“皇上说笑了。”葛新赶紧答道,“福陵郡之事,实是微臣失职。”
“福陵郡之事,先搁下不提,”燕煌曦定定地看着他,“朕召你回京,另有重任。”
“皇上请说。”
“昨儿个户部尚书潘辰仕来报,说国库银钱短缺,朕知道你是个能臣,故而想,让你出任户部左侍郎一职,协理相关事宜,不知你意下如何?”
葛新听罢沉吟,久久不答言。
“你不愿意?”
“微臣并非不愿,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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