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争吵声停止了。
“吱呀”一声,门扇打开,却是葛新,看到屋外的两人,不由一怔,正待曲膝跪下,却被燕煌曦伸手止住:“师者为大,卿不必如此。”
葛新很快收起惊色,侧身退到一旁,恭迎燕煌曦与殷玉瑶入内。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士子们站到座位边跪下,齐齐冲着帝后拜倒。
“爱卿们平身。”燕煌曦脸上难得带着亲和的笑意,“适才朕在外边,听得这里热闹非凡,大家有什么想说的,继续畅所欲言吧。”
皇帝虽开了尊口,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言语上犯了禁忌,招致飞来横祸——虽说言者无罪,但若因清议得罪圣驾,误了将来仕途,却也不是这帮读书人愿意的,毕竟,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浩京,其根本用意,是想谋个出身。
燕煌曦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游走一圈,心下明白了两三分,遂言道:“众位爱卿将来都是要进朝廷做官的,难道到了大殿之上,也是这般畏首畏尾吗?既如此,不若回家躬事耕织,何苦读这圣贤之书?既读圣贤之书,便该为国为民效力方是正道,如何却因一己福祸,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士子大为汗颜,当下便有一白袍青年出列奏道:“皇上所言甚是,学生受教,适才……葛讲学提出经济利民一事,士子们各持己见,故而争论……”
燕煌曦脸上再次绽出微笑:“未知争论之结果如何?”
“相持难下。”
“嗯,”燕煌曦点头,“那么,倡利者,请站左边,倡义者,请站右边。”
士子们衣衫拂动,很快分为两列,殷玉瑶凝眸望去,却见倡利者竟只有三人,而大部分士子,皆在倡义之列,再有一人,不居任何一派,坦坦然立于正中。
燕煌曦的目光转了转,最后落到正中那人身上:“尔乃何人?”
“学生是辛州郡怀德县人氏,姓魁,名似道。”
“魁?这姓倒是少见,你为何单单站在中间?”
魁似道抬头,看了燕煌曦一眼,方拱手道:“未知皇上,可容学生实禀否?”
“这个自然。”燕煌曦颔首。
“未知皇上,可否不见罪于学生?”
这人——要求倒是忒多,燕煌曦不由略挑了挑眉,旁边殷玉瑶伸过手来,轻轻将他摁住。
“朕,从不以言罪人。”
“如此,学生敢大胆言矣,方今天下,民生困苦,皇上欲兴教化,而迟迟难落到实处,皆因民不富足,不富足,故轻诗书,若使民知礼仪,必须先殷其家,故倡利乃是首要。”
燕煌曦轻轻点头,嘉许道:“继续说。”
“然大燕贫瘠已久,只能先让一部分有能力经营实业者先富足起来,才可带动其余大众改善其自身之处境,但又不能使民过富,须得以一定的税赋之策约之,放还部分利益返之民众。”
这论调倒是新奇,且不说燕煌曦之前闻所未闻,便是旁边的葛新,也不由暗吃了一惊!
先富论!
税衡论!
这却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有如斯大胆的想法与主张?
燕煌曦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起来,他本是个聪颖至极之人,开始听着觉得难以接受,不过消化起来却也极快。
“魁似道?”他抬头,目光凛凛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学生在。”
“以你之言,现下之国策,应当倡利了?”
“非也,”魁似道侃侃答道,“必须——义利并重。”
“如何并重法?”
“先以国家扶助有才能之人大兴实业,竖立相应之典范,使民为效,同时以相应的法律条例,约束商人的行为,使之不能恃富生事,恃富为骄,简言之,民虽富,却必以国为先,民即富,须以民为念,要让商人们懂得,他们能富,虽是己之力,也是国之功,如之,致富者必不敢忘圣上之恩德,也愿心存善念,扶助其他的人,使整个燕国走向繁荣富足。”
久久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燕煌曦沉默无言。
整个室内也沉默无言。
魁似道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略带三分激动地看着上面这位威严的帝王。
其实这番话,他藏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他虽长于偏僻之地,却熟读经史子集,对于时弊民政,又看得无比清晰,身怀报国之志的他,一直沉心研究,如何才能真正行之有效地“经世济民”,最后得出这样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新奇理论,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的支持与认可。
诚然,这在一直倡导“礼义仁孝”的大燕国,他这番论调,听起来确实是惊世骇俗的,一旦实施起来,引起的变动实难想象,即使是他本人,也无把握,能够将其贯彻到底。
今日,能让他当着这位大燕国最高当权者,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已是无比开怀了——至少,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听到了他的声音,至少,这世界上,有人理解了他的“怪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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