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记得好像是1968年冬天,我们在济南见过面。那是一次辩论会。”方云汉极力回忆着,“我发言完了,你在会上讲了几句话,肯定了我的发言。那次辩论的主要问题是:凤山县资本主义是怎样复辟的。郝为国说是凤山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翻了天,凤山中学教师中的反革命和右派都纷纷起来翻案。他说我是牛鬼蛇神的代理人。我发言的意思是,凤山县自从清理阶级队伍以来,好多知识分子受到迫害,像单硕、张可夫这样的好教师都被左军秘密签字逮捕了,好多人又一次被打成反革命。辩论的焦点是怎样算是复辟。”
“是的,我也想起来了。你的口才真好。”何天民一面下腰拿起暖壶往茶杯倒水,一面说,“历来对待中化大大命有两种看法,就是刚才你说的那种分歧。事物的发展已经证明我们的看法是正确的。后来的‘一打三反’、清查‘5。16’,都证明了大革就是这两种路线的斗争。”接着,他简要地叙述了大革的几个阶段。他说:“清理阶级队伍、‘一打三反’和清查‘5。16’,是运动初期五十天白色恐怖的继续,不过最残酷的还是‘一打三反’和清查‘5。16’,红卫兵造反派被彻底打下去了。中央大革错误地估计了阶级斗争的形势,以为造反派好多都是有问题的。其实真有‘5。16’吗?在全国范围抓‘5。16’,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策。”他显然不想提和康生的名字。
方云汉经过三年半的牢狱之灾,对待政治问题已经有些漠然,便不想再听这类的话。何天民也看出他的态度,便直接说出这次会见云汉的动机。他说。
“现在正是批林批孔时期,经过‘一打三反’和林彪事件,中央已经发现了问题,这就是运动中的积极分子——造反派已经被清洗掉了。按照主席的观点,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于是发动学生起来造反。但是等到造反派真的起来造反了,夺了权,他们又不放心,因此利用部队的力量把造反派打下去。这一次落实政策,中央可能想着把我们再扶一扶。这样被打下去的人不甘心失败,就又起来要求落实政策,要求进班子。”他端起白瓷茶杯喝口水润润嗓子,明亮的目光注视着方云汉。
此时的方云汉在想,何天民这一次来到底要干什么,是要鼓动我东山再起呢,还是另有所图?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他们的意图,而老是谈一些形势方面的问题呢?方云汉毕竟不是原来的方云汉了,比那几年多了一点考虑性。
何天民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说:“我这一次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看看你有什么打算,因为你毕竟是凤山县学生的主要头头,你的思想和行动将会影响到形势。”
方云汉见何天民是个很稳重的人,便决定实事求是地谈一谈自己的想法。
谁知这时,杜若骑着自行车找来了。她推门进了房间。
“你?”方云汉向着妻子侧过头,很慌张地说。
何天民站起来向杜若点点头,微笑着。
杜若也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云汉问道。
“家里来人了,叫你马上回去。”杜若郑重地回答。
“等一会儿不好吗?”云汉央求道。
“来人有急事,你回去应付一下再回来。”
“你回去吧,处理好了再过来,不行晚上聊。”何天民劝云汉说。
方云汉告别了何天民,用自行车带着杜若回家了。
其实并没有谁来他们家,是杜若撒谎的。
“你怎么骗我呢,杜若?”方云汉说,他满脸的不快。
“我不放心。”杜若回答。
“可是你也不能骗我呀。
“这算是骗你吗?我叫你出来,就是想听听那人来找你干什么,咱好商量商量怎么办。”杜若解释说。
“杜若也是好意。”杜妈劝云汉道,“她是出事出怕了。这年头,形势不稳定,今天平安无事,说不定明天又乱起来。”
方云汉理解妻子了,便安慰她道:“没有什么,随便说了几句话,那个人也没有要我做什么。”
“我不信,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肯定有事。云汉,你可不能瞒着我,有什么事咱们商量一下再说。刚才妈妈说了,这年头,形式不稳定,你觉得日子平安了,说不定又来一场灾祸。”杜若一边说,一边注视着丈夫的面部。
“他只说了琅琊市和各县的形势。”云汉道,“他说各地都乱起来了,好多在‘一打三反’中受打击的人都起来了。”
“他的意思是不是叫你也东山再起?”杜若又问。
“我还没有看出来。不过这个人是个好人,是我大革初期就认识的,琅琊农校的头头,很有水平,人也不坏。”
“‘一打三反’挨整的人有几个坏人?上边来一个政策,一大批人就成了坏人,成了反革命,成了‘5。16’。云汉呀,你不能不接受教训,不能什么事情都信以为真。你要是稍微有一点头脑,你就不要再起来闹了。你一个人受罪不要紧,我们老婆孩子
>>>点击查看《春晓烟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