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钟离闭上眼睛,细细感悟着午后阳光的温煦,就像安眠的阵阵呓语令人沉迷。这是他最享受的闲暇光景,生命中最美好的还在后面,而眼前的安宁才是造成起初的泉源。他沉浸在迷离之中,对外界毫不在意。过去的四十年岁月里,他踏遍千山万水,已经很少有其他体验会让他动容。他当然明白自己寄生的世界只是无穷宇宙的沧海一粟,所珍惜的也比不过指缝间白驹过隙的光阴。
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却没有如何抵达的记忆。身下绿草如茵,天空湛蓝莹润,白云三三两两,犹如剪裁过恰到好处。不论这是哪里,都值得为之流连。
他的衣服、手机、皮夹和背包以及最重要的玉匣都井然有序地放在与头部平齐的位置,似乎收拾这些的人希望华钟离一睁眼就能看见。甚至连玉匣上的封贴都完好无损。唯一不属于自己的是一件宽松的道袍,带着玉白色边的淡青大褂,穿在身上。
华钟离打开手机,显示没有信号和定位。他起身四望,令人惊叹的景观一览无余地直入眼底。脚下是一处不管以何种标准判断都称得上仙境的海岛。这里空气清澈而灵气漠漠,金色的光辉洒遍万物。青翠的山峰匀称地分割开陆地,山巅云雾缭绕白雪笼罩。和缓的山坡长满古老合抱的参天大树,其间散布着许多精心打理的园圃和草庐,湍急的溪水温暖又澄莹,蜿蜒曲折地分流过每处梯田。莹莹的薄雾和清淡的香气郁积于繁茂的山谷,一股赤红色的烟云风吹不散,直冲云霄。海岸边浅浅的碎浪轻柔地拍打着石崖,广袤深邃的大洋波澜不惊。而在最远方的边界,水天一线的尽头,似乎正有一场酣畅淋漓的狂风骤雨,银色的闪电劈破了滚滚的雷云,惊涛骇浪托起半边天空,几只海鸟在浪峰之间亡命飞窜。可是这一幕足以激发画家灵感的壮观画面静止不动,是凝滞虚幻的,更像是黑白的老旧照片而非现实场景。
华钟离羽落在山麓的一个水体上,这葫芦形的清浅湖泊是两座山峰间的低矮洼地,源源不断地接受着冰雪融水的滋润。湖泊左侧是枝繁叶茂、起起伏伏的山冈,地势往下陡然开阔,是与其平行的狭长盆地,地表覆盖着肥沃的土壤。盆地在夹峙山冈与森林间一路延伸,最后延入许多人迹罕至的山谷,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湖泊右边则是一片硕果累累的稀树草地,烂漫的夏天景色横陈在正午的阳光里,澄清的小溪细若盘丝,流向门阙般的河谷出口。松软河滩上沉积着大大小小多彩而圆滑的鹅卵石,岸边开放的牵牛花丛中结满了野生草莓。因这动人的景致和晴日午后风吹树叶的回声足以抚慰任何不安的灵魂。
湖中的影子映衬着他,一脸愕然。
华钟离原本的短发已被绾成发髻,剑眉挥洒俊眼神生,宛如当初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他发现眉心上方竟然多出一直目,正闭成一条缝。他非常好奇,运气强行睁开,只是简单地射出二尺白光,不明效用。虽然心里纳闷,却也不过分纠结。
他不再是前一晚在珠湖上雷暴中苦苦挣扎,几乎前功尽弃身死道消的中年人,水中反照出来的神采奕奕的炼气士,甚至可以鱼目混珠,扮一扮二郎显圣真君和灵官马元帅。
华钟离呵呵一笑,手按左胸,感到衣物下似乎有印痕。
他掀开衣襟,完美无瑕的皮肤连毛孔都看不出。他的心口位置有一处天然生成的纹理,图案是自一叶青莲上长出的七彩树,结出一柄双头如意、一大三小四枚金钱,还有两只仙蝠飞在枝上。当他用指尖按压搓揉时,感觉有种莫名的反震力量。
“好吧,还有什么是出乎意料的!”他自嘲道。
言归正传,他收拾心情,默运玄功,气贯丹田,张嘴从口中吐出一颗鸡卵大小、明灿灿香馥馥的九转玲珑内丹,这粒金丹是他费了多少磨难,收取日月精华,每日打坐调息,以本人的元气魂魄锻炼,不知配了几轮阴阳,挺过多少灾劫,才功德圆满,结成此丸。
“好宝贝!”他心中暗喜,只见它金晶莹润,红紫光耀,万丈光芒冲斗牛,五音六律凭空响。天上四时四方隐而不现的龙星突然间一齐大放异彩,攸然射出又细又长的五色星芒,各从不同的位置直指地球,突破屏障,交汇于世外海岛,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莲花,大白天肉眼可见。这是金丹为他正名现世,故而天人感应,此后将神光内敛,潜息不现。
意随心生,漫天华光化作一缕金色游丝,纳入鼻息,自此大道坚固,只待时日。
华钟离的思绪放远,前程过往出现在心头。他是秦邮本地人,祖父仰慕上洞八仙之一钟离权的风采,因此取名,他也无如之何。但在十岁之前,名字顶多只是符号,他按部就班经历了学前班、幼儿园和小学,除了叫起来有些拗口,别无异常,直到一次意外发生。
根据当时唯一的目击者说,傍晚一个小孩在运河里游泳溺水,半天没有浮上来。水警、消防和志愿者忙活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打捞到,同时也无任何家长报失踪。报警的老人被当作昏言聩语,温和地申饬了一番,闹剧就此散去,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实老者所言非虚,小孩就是华钟离。他从小对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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