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沽酒汉子在白通通离开后也收拾好桌子,正打算撤离,但在相反的街道里,又来了一位客人。那个客人走路很轻,几乎不发出声音,慢吞吞的走过来,像拉屎一样蹲在桌子前的地面上,也不管沽酒汉子是否还做生意,悠悠道:“老样子,黄泉酒该兑九分了”。
借着昏黄暗淡的光线,可以看到这说话的是一个年已花甲的老头子,穿着干燥油腻反光的羊皮褂子,双手拢袖,嘴里含着一支旱烟斗,现在烟斗里正直直的冒着青烟。
“你已经败给我九次了,为什么还要再跟着,不怕第十次我不小心把你杀了”沽酒汉子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青玉杯子,从自己的酒葫芦倒满大半杯,兑了些许水,添做一杯,放上桌子,自己也就势坐在对面,挥手隔空招来菜刀,好整以暇的用麻布擦着。
“小旭啊,切菜杀畜生都困难的刀就少拿出来显摆,小心被烟斗烫坏咯”老头子把烟斗放在酒桌上,拇指食指捻起酒杯,舍不得喝,凑在嘴边舔了又舔,皱着鼻子闻了又闻,还啧啧咂嘴。
“你说,一品仙香翠云龙翔的制作古法都失传几百年,为何突然之间秦老狗就寻到了”沽酒汉子的麻布抹着刀锋,刀锋晦暗,锋芒注定只会为一颗人头惊艳。
“老子怎知,听闻现在漠北燕云十六州鬼门天关风沙正好,落日正艳,巧好老朽烟斗里的星火也正燃。却被官家暂调,下三道金令命杀“沽酒官屠”,小旭啊!你就不能忍忍吗?南地的雨真不如北地的沙呀!该怎么算?再来一杯!”老头子把舔过的酒喝光放下,语气不满。
“换谁来杀我?北地天关若是缺了你大漠孤烟确实不成样子,什么时候行山五重的业佛也敢在天关地界叫嚣了?”
是啊!想当年,那一人一手一刀,独自北上,败尽蛮雄,手刃天枭,杀得十万蛮辽大军偃旗息鼓。拖刀走千里,划地为天关之时,蛮辽何人敢叫嚣,至此几十年蛮辽修士何人又敢南行?
老头子撤回迷离在烟斗上青烟缭绕里的思绪,沉声道:“现在...毕竟那人已故十八年,余威绵延十八个春秋,保十八年太平便是不易,后辈再不济也得守住前辈为后人留下的精气神,守住天宋修士,天下黎民的骨气。天关你不去,可惜”。
“事了吧!事了便走一遭”沽酒汉子有些心意难平。
“小旭啊,不错,只是别死”老头子得到沽酒汉子不算承诺的承诺,撅屁股放了个屁,接着道:“谁来杀你老朽不知道,但听说“禽”宰相收得一截白仙人的断刀,命人以玄铁辅助,精炼成一把乌青唐刀。因为刀身比正常窄且刀饮血必鸣,所以取名狭刀必鸣,佩刀三天便将之送给了他的得意门生许秋红”。
“许秋红来杀我吗?秋叶飞红一剑霜那个?一个书生剑客,现在却追求外力而使刀。仙人的刀,他使得动吗?左派文人一向蔑视白仙人,说其是沽名钓誉之辈,自己却还食仙人牙惠。断刀新铸?做成剑多好,那才是真贱!”沽酒汉子有些厌烦,就像看到自己的菜刀沾上灰尘一样厌烦。
“十分足的黄泉酒,看来这次是喝不上喽!你去天关可要给我带来”错号大漠孤烟的老头子原本还想多聊几句,但腰间挂着的间士令亮起紫光,这是间楼的急调令,于是他满面可惜把烟斗往桌子上磕了磕,起身离去。走出几步,离着桌子不远,老头子停停身体道:“天下的贪官污吏,冤债厄孽,是杀不清的,什么时候累了,便回孔庙做个夫子,治治人心吧!”
沽酒汉子不言,起身执读书人的后辈礼送行。当老头子消失,汉子抬头看时,周遭具寂,空无一人,他自己知道收拾好烂摊子,就该回去了。
他酒肆的东西不多,都被他收拾好放在了一辆破牛车里,然而他没有牛,所以他自己就是自己的牛。长褂往腰间一挒,把袖口卷起,牛车两长杆中间的麻绳在脊背上一胯,抬脚便走。这些年走过大小三十四十个县,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牛车速度不快,但是稳。走的是那群衙役醉酒的那条巷子,当牛车来到巷子中间时,这群衙役还光秃秃的睡在巷子角落。三更的风吹得他们瑟瑟发抖,但是却没一个醒得来。
沽酒汉子把牛车停在了他们的跟前,叹口气,打了个响指,随后这群衙役就都睁开了眼睛。他们醒来先是疑惑,感受身体的凉爽后便开始大怒。正要骂骂咧咧的说话,牛车边站着的沽酒汉子先开了口,平静道:“各位官爷,今天你们酒喝够了,我也就和你们算算账了”
“算你娘的账,老爷们衣服在哪里?”衙役中班头样的人物语气不善的呵斥道。可惜往日恭恭敬敬的汉子这次没有像以前那么顺从,他平静面容显然是没有被吓到。
衙役班头看着这样就更不爽了,他又要口吐芬芳,可是他明显听到自己说出的话是模糊不清的,也有一种嘴不在了的感觉在脑海蔓延。他慌忙用手去摸,摸到了一手热乎乎的液体,把手移到眼前看,就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是红的。
而所有衙役在班头的哀嚎中看到沽酒汉子手里多了一只漏斗,漏斗上滴着血,可是他们明明看到沽酒汉子从来没有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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