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所知,会仙楼的客栈有三层。环楼旋转的楼梯有几级,其上木台阶有多少?这到真没人无聊的数过,只要知道稍稍是比较多就完了。其次扶手是朱漆色的,被下人擦得油亮。
三角眼的刘掌柜拿着令牌跑出屏风,又几乎是飞着下了楼,小短腿把木阶台梯踩得咚咚作响,像极了阅兵仪式上的交响乐团敲大鼓。而他的手扶着栏杆一路滑下来,恨不能把红漆蹭出烟来,以表示他对来人的尊敬。
“当心些,掌柜的”一楼门口的书生,已经跨进楼内,背着狭长的盒子,和蔼的说,心里的愉悦溢于言表。
“不当心,不当心。大人跋山涉水而来,想是极为辛苦,刘某迎接来迟,望大人海涵”刘掌柜的滚到书生面前,躬身一拜,不敢抬头。
书生内心深处鄙夷刘掌柜这低三下四的做派,可也舒爽的接受面前人真诚的迎接仪式,他把双手背到后面,从下往上打量了客栈的内里,才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用多礼,我要在这里住些日子,给我准备一间上房,我好休息”。
刘掌柜连声答应,亲自领着书生往三楼去,三楼有间上房南窗对湖,西窗临街,视野开阔又不喧哗,是接待贵客的最佳房间。
书生被领着走进去。窗明几净,床被整叠,主位奉神的案几上,放着一只插梅的绿碎哥窑瓷花瓶,他满意的点头,在苏绣梨花布遮盖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轻声问:“千面人呢?”
“千面大人一直坐镇县衙府,静候许大人的到来”刘掌柜细语回答。
“嗯,下去吧”
书生厌倦的一抬手,客气的把刘掌柜撵了出去,自己倒上青瓷壶里的茶水,握在手里摇晃。一边摇晃一边自言自语:“沽酒官屠,间楼八层的老家伙都没把他杀死,真是有意思,多希望能马上见到真容”
被书生嘴里念叨的人,听不到书生的念叨,他只是照常出来摆摊子,这回不摆在衙门的后面,直接在衙门的前门。他摊子对面往日常常敞开的朱红色铆金钉大门,而今已紧紧的合上,门前街道空无一人,曾经站在门口当值的衙役也没了踪影,留着一对石狮子在风中凌乱。
沽酒官屠的酒已经送进去好几天了,白通通从他那里离开的第二天,他就来摆摊并且把酒送进去了,门同样也是那天关的。他等着,等着门打开,走出来的人给个说法。他不怕静坐衙门的人跑了,那人如果跑,只会死得更快。
在来衙门摆摊之前,他已经弄清楚了翠云龙翔背后的猫腻,一张残篇而已,最多不过五品仙香,竟被人借机操 弄,弄得上京世家大族以为神宝,大打出手。他也没想到,文人拨弄蝴蝶的翅膀,竟能把飓风送到上京,让他可悲的是,这个文人还是国朝的右相。
沽酒官屠面色萧索,心灵憔悴。容不得他不心灵憔悴,东洲孔门典藏书籍的书山上有秘典记载过:“翠云龙翔,一品为神,二品为药,三品无效,四品以下,皆为毒药”。曾经年少求学孔门,他浏览书山典籍看到过书籍对翠云龙翔的介绍。四品以下的翠云龙翔对普通人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对修士来说,是麻痹精神的毒药,凡修士食之,明心暗堕,修为松弛,容易吸食成瘾,引起死亡。
坐在凉棚遮挡的阴影下,忧心忡忡的擦着手里的菜刀,沽酒官屠意兴阑珊。年少向往的清白世界渐渐不见踪影,当初封侯拜将的意气慢慢消磨。如果不是为了能做一点便多做一点,临终死得心安理得,如果不是为了老师赠送的“修行一世,不愧为人”八字嘱咐,他真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家国有什么意义,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到底死后,一切皆无。
“酒家,你这酒卖吗?”
一个远行的挑夫,打这里经过,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他口很渴,要买酒喝。
“卖,要多少?”
“三碗!”
“给”
“咕噜咕噜”挑夫把三碗酒大口喝完,黝黑的脸畅然道:“好酒”
沽酒官屠笑了起来,他喜欢别人称赞他的酒,因为称赞他的酒就仿佛在称赞他的人。
挑夫问:“多少钱?”
“不要钱”
挑夫笑着继续前进,裂痕满布的酒桌上响着三枚铜钱......
书生坐在房间里杵着头颅看诗集,看一本名叫《秋水集》的诗集,快要睡着了。上眼皮和下眼皮隔着条缝隙喊架,却又迟迟不肯上手,等正要一本正经的碰撞碰撞,打开通风的西窗便飞进来一只纸鹤,它绕着书生转圈圈,不时啄他的耳朵,打断了眼皮子未遂的斗殴。
扭扭脖子,书生睁大眼,挥手给纸鹤注入一道真气,出言道:“开”。
纸鹤便自己拆开成一张纸,背面的符箓闪出金光,正面的白纸上显出一个场面。场面里一个面无血色的中年男子坐在座位上,冷淡的说道:“许大人,恭候多时”。
书生和煦的笑着,一般他都是这个表情。他回应:“千面大人,都是兄弟,不用客气”。
“我也不想客气,衙门门口的堵我的人,已经堵我很久了,劳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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