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很好奇这位接连「克死」六位王妃的寒江王,怎么就忽然大发慈悲,留我一命?
「想让你活着。」他盯着棋盘,说的漫不经心。
「就这么简单?」
他手中黑子落下,吃了成片白子,大概很满意,终于露了点笑:「我可以给你一次活着的机会,但是能不能活下来,得靠你自己。」
6.
我日日都在琢磨他那句靠我自己活着,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出卖梁国机密,还是借我对付谢家?
毕竟谢家世袭的定北侯爵位,定的便是北面燕国。
但他只让我安心养好身体再说。
燕国太冷,我几乎足不出户,屋里炭火烧的再旺,汤婆子也不离手。
丫鬟彩云每天按着我泡澡,水底厚厚一层药草,可惜除了艾叶,我全都不认识。
她扬着喜庆的笑脸,语调欢快:「王妃放心吧,这都是王爷派人置办的,多泡泡就不畏寒了。」
除了泡澡,日常饮食也多是温补强身的药膳。
这样万般周全地养了小半月,身上余毒全清,康健不少。
我向慕容遥道谢。
谁知他听说我身体养好了,马上表示要带我出去吹吹风。
我看着屋外冰冻三尺,仍自雪花飞扬的景象,连连后退着拒绝邀请。
他淡淡睨我一眼,勾唇轻哼:「想死?」
当然不想。
7.
外界都传他沉迷修道,我在府中没看他有修道的迹象,倒是两个近侍,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
清风、明月两个彪形大汉在王府后的冰湖上比试弛冰时,被慕容遥叫停。
二脸不情愿从冰湖中央滑了回来,看到小鸡仔似的、紧裹斗篷还瑟瑟发抖的我本人,皆是眉头紧锁。
我想他们一定也在心里默默问候慕容遥缺了大德。
明月勉为其难开口问我几岁。
「十五。」
「这个年纪习武,晚是晚了点儿,但是只要加倍用功还是来得及的。」 清风咂咂嘴,如是说。
慕容遥马上掀了我的斗篷,一阵夹着冰粒子的寒风差点儿将我送走。
「不用客气,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回府喝茶去了。
留下我和清风、明月在冰天雪地里面面相觑。
梁国地处东南,即便是数九寒冬,湖面上也结不成这样厚的冰,更遑论穿上专利于冰上行走带有冰刀的特制鞋,在冰面上飞驰。
但在燕国,一年中大半都是冰雪天,又山多水多,到处都是厚厚的冰面雪坡。弛冰、滑雪是每一个习武之人必须学会的基本功。
整整一天,我跟着清风、明月在冰湖上摔得鼻青脸肿,不成人样,四肢冻到僵硬,坐在饭桌前连手也伸不开。
慕容遥悠悠盛汤,还不忘转头威胁我:「不许瞪着本王,也不许在心里骂本王。」
我一怔,这人该不会真的会什么邪术吧?
不禁心中一酸。
「更不许哭!」
他将那碗汤放在我面前时,突然加重了语气,像极了幼时学堂里最严厉的夫子。
可他不是夫子,他是个变态,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那种。
我立刻将眼泪憋了回去,默默打了个哭嗝。
「喝吧,这羊肉汤熬了一天,喝下去就暖和了。」
可我手指伸不开,只能用两个拳头僵硬地捧着碗,慢慢地喝。
倒也真有奇效,一碗汤下肚,不仅身上暖和舒展了,还食欲大增。
8.
要说慕容遥这人,缺德就缺德在他总是出其不意,致命一击。
我累了一整天,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只想躺下,和我心爱的床相亲相爱。
可他说晚上还要去藏书阁读书。
不止今晚,以后都是如此,白天练功,晚上读书,绝无例外。
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你痛快点儿,直接把我克死不行吗?
我打算摔碗、掀桌子的。
「本王要你知道,他人施舍的荣宠终究是镜花水月,靠人浇灌才能盛开的鲜花永远敌不过寒梅的傲骨嶙峋。你来了燕国,进了寒江王府,要想活着,便要脱胎换骨,否则,你熬不过这凛冽寒冬。」
他站在那里长身玉立,声如钟磬,宛若神祇。
字字锥心,但字字在理。
我默默将举起来的碗又放了回去。
我素爱香雪兰,种满整个小院,但若几日不管,便会枯萎,我生在公侯之家却只是一个随意拿来送死的弃子;我爱过的少年,亲手送我下地狱。
而我面对这一切,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万幸,我如今还活着,并且要一直活下去。
既然活着,自然当如慕容遥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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