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宫,我不肯,他便自己来了。
他着一身常服,看我的眼神冷之又冷。
「与我回宫,你依旧住椒房殿,吃穿用度仍是皇后规格。」他看我依旧不肯点头,于是继续说道,「废黜之事已人尽皆知,我不能再继续尊你为皇后,但我会空悬后位,给你体面。」
「体面?」我嚼着这两个字,笑出了声,「我的母亲是嫡长公主,我的父亲是唐邑夷侯,我自幼长在宫中,被皇祖母教养长大,文武兼修,连皇舅舅都夸我文才武略有皇祖风范,我的体面尊贵也要你给?」
他垂着眸,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无论嫁给谁,我都注定是皇后。」我轻蔑地瞥他一眼,「我认识你时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住在冷宫勉强过活,是我选了你才让你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皇位。」
「你说,到底是谁给谁体面?」
我这番话着实忤逆,字字句句都踩在他的痛处上,只见他额角的青筋暴起,抬手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被打得偏过了头,半边脸生疼,口腔里还隐隐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儿。
他看了一眼我脸上的红痕,又低头看着他打我的那只手,低垂的睫毛颤了颤,面上浮现出惊慌与不可思议。
我也看着那只手,想起我们浓情蜜意时他就是用这只手抚摸我的鬓发、唇角和脖颈,他的体温偏低,指尖尤其凉,触感总是缱绻又缠绵。
他也是用这只手指着苍天向我起誓说会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爱恨成空,他用这只手打了我。
阿稚前脚刚走,母亲后脚便赶了过来。
她本是气势汹汹进的门,想质问我怎么皇帝亲迎都不肯回宫,又在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后转变了态度。
「我生在皇宫长在皇宫,自幼荣宠不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为那是全天下最好的地方,便把你送了进去。」母亲摩挲着我的脸,眼里含着一层水雾,「却不想你在那里过得不快乐。」
「母亲。」我抱住她,把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压抑不住情绪,哭出了声。
我一直知道母亲是疼爱我的,但我与她确实算不上亲近。我自出生起她便打定主意让我做皇后,故而我三岁的时候便把我送进宫养在皇祖母身边,一边学如何管理阖宫上下的事务,一边学习治国安邦的手段,实在很忙,故而很少回家。
母亲待我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拍拍我的肩膀,欣慰地说皎皎长大了。
如今我扑进她的怀里,她有些手足无措,僵着手举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她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你皇祖母已经仙去,皇帝又打压外戚,我们背后的势力大不如前,我终有一天也会先你一步而走,我的皎皎啊,这长门宫清冷,你身为废后又膝下无子,要怎样活?」
我从她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安抚道:「母亲安心,我深受皇祖母与您的教导,这天地之大自有我一番活法。」
母亲见我心有成算,便也不再说些什么。
可说实话,我身为废后,移居宫外已经算是坏了规矩,若我再敢在阿稚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指不定会牵连到我母家众人。
如今我能做的,便是安安稳稳做这个废后,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囚牢里等老等死。
三
我苟活在长门宫的第二年,等到了一位故人。
长祁一身黑色劲装,背一把长刀,眉眼冷厉,与我记忆中的少年一模一样,岁月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我可以带你走。」他开门见山。
「为什么要带我走?」我明知故问。
「因为娘娘过得不好。」他跨进一步,那双常年冷冷的浅色眼眸里,难得流露出一丝情绪。
我看着他,回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与阿稚成婚时他只有十二岁,彼时正处在争权最激烈的时期,我早早地嫁过去便是要为他筹谋。
争权的过程中免不了血腥与杀戮,而阿稚尚幼,那些脏事便只能由我来做,而长祁就是我最好的一把刀。
他见过我最阴暗、最不堪的那面,也见过我的脆弱和苦楚,十二岁的阿稚太小,可十六岁的我又有多大呢。
有一次是个老臣,他是太子母家,仗着位高权重鼓动人心,将大把能人归拢到太子麾下。
这样的人实在太碍路了。
说起来,他其实不算个好人,也做过许多腌臜事,可我年岁尚幼时常去前太子那边玩,他也曾真真实实疼爱过我,我的首饰盒里还有一对他送的夜明珠,到了夜晚还会熠熠生辉。
我手上有他的把柄,可以将他一整个家族拉下马来,可我到底不够狠心,想留给他一些体面,于是便派长祁暗杀他。
当朝重臣,又处在夺权的旋涡之中,保护他的侍卫着实不少,长祁杀他很不容易。
我不知道那夜的打斗有多激烈,只知道长祁带了最好的十个暗卫过去,却只有他一个回来。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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