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名叫严桂荣,确如童老所言,乃是当代硕果仅存的装裱大师,在书画界享有崇高地位,别的就不说了,光是经严老修复的国家特级、一级、二级国宝文物就达数百件。
王羲之书帖就是严老主持修复的,还有《清明上河图》,刚被发掘出来时,残破严重,几百个修复专家大眼瞪小眼,一筹莫展,无人敢修,最后请来了严老,老爷子不声不响埋头弄了数月时间,就在所有人都快失望透顶时,完整河图被修缮如初,此事震惊了书画界,一时,严老名声大噪。
关于严老的故事、趣闻更是不胜枚举,老爷子孜孜好学,为了学习到顶尖书画修复技术,还曾装成纨绔公子哥,拿着一副藏品跑到书画大师那偷师,手艺人都怕被学了看家本事,不过人家大师看他是个纨绔公子哥,也就没了避讳,当着严少爷的面就开始工作,结果技术被严少爷给偷学了。
此事“败露”后,引起了书画界小范围的震动,籍籍无名的严少爷成了一个谈资!
俗话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得知了严老的生平事迹,曲东也算心里有了谱,按照童老吩咐,也没带什么贵重礼品,只提了两罐碧螺春就匆匆登门了!
严老原籍苏省,就职于海市博物馆,于是就地长居,本来早已到了退休年龄,博物馆不舍其离去,变着法给了个名誉馆长职务,把一心归乡的老爷子套在海市脱不得身!
照理说,名誉馆长不过是个虚职,工资照领,却不用每日上班,应当极为自由,可严老闲不住,老一辈人几乎如此,白拿钱不干活,这等于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对不起毛主席,更加对不起全国十几亿无产阶级劳苦大众!
老爷子每日照常上班,这下博物馆领导又看不过眼了,生怕老爷子早出晚归,在半路上出点啥意外,于是苦口婆心劝叨,严老拗不过这帮孝感动天的徒子徒孙,只好做出让步,在家办公!
按照童老所给地址,曲东开车来到了离家不远的江阴路,不堵车的情况下,十分钟不到便能抵达,毗邻外滩,与海市博物馆只隔了一条马路和一个大广场,交通便利,内有一座花鸟市场,一点也不比潘家园差!
这还不是关键,江阴路在古时又名“孟德兰路”,孟德何许人也?一代枭雄曹操,传说在三国时期,此地乃是群雄逐鹿之地,三国演义里有一段“孔明三气周瑜”戏码,根据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口口相传,周公瑾就是在这儿被气死的。
传说已无从考究,但是时光荏苒,如今繁华盛世,江阴路的古玩生意相当火爆,横穿花鸟市场,一路走来,曲东算是涨了见识,不过他手里好东西着实不少,别的不说,光是朱悦燫那些陪葬品就足以让他眼界拔高到没边,挤在人群里无非是瞧个热闹而已,这也正符合此地一条民谚————闲人最爱江阴路!
走在石板路上,看着路两侧一字排开的古玩摊位,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难得充当一回大闲人,曲东心情格外愉悦,很快来到了街尾,就在这时,一位满脸褶子的老汉拦住了曲东的去路!
见老汉手里抱着一只陶罐,曲东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心道是遇上碰瓷的了,面色不改道:“大爷,您走路可得悠着点,要是把罐子摔破了可不好。”
老汉一个劲弯腰道歉:“娃,对不起啊,是阿爷太急了。”
听老汉这么说,曲东心中提防之意稍减几分,摆手道:“没事!”
撂下两个字,曲东抬脚便要绕开,谁料这老汉竟然纠缠上了,抱着罐子横档住去路,这番动作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古玩市场每天都发生各种趣闻,这些事成了小商小贩口中乐此不疲的谈资,这不,两边商贩和路人都朝这望来。
曲东经历过的大阵仗多了去了,压根不在乎旁人眼光,瞥了一眼陶罐,冷静道:“老爷子,我赶时间,不买古玩,您还是找别人吧!”
老汉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口里念叨着:“小伙子,阿爷求你行行好,俺家娃得了白血病,现在等着救命钱,求你行行好,俺这个罐子是真的,求你买了吧。”
曲东一脸讶然之色,内心苦笑,年前在证交所也遇上了一个大爷,也是说儿子生了重病,要把手里股票卖给曲东,今个又遇上一个,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再看看路人,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还对老汉指指点点···
曲东连忙扶起老汉,干咳道:“大爷,您咋知道我能买得起这罐子呢?”
老汉闻言,随即期期艾艾解释了一番,原来他一早就来花鸟市场兜售陶罐,可是没人收,有人还直言说是假货,直接把老汉赶走了,心里着急儿子病情,老汉下定狠心,准备抹开老脸不要,于是跪地求人,一连跪了好几个,结果把人全吓跑了!
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老汉失望透顶准备离开时,就见一辆豪车停在了花鸟市场门口,车上下来一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这人就是曲东,于是老汉一直尾随在后,眼看曲东就要走远,老汉就撵上来上演了刚才那一出!
听完这些,曲东不禁苦笑,心道:“原来我不是第一个被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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