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开伙的时候,又有个奴隶突然之间就上吐下泻,功夫不大就倒在冰凉的泥水中昏厥过去。
这几天人们已经习惯这些,扫一眼在泥浆中的同伴继续捧着温热的甜糠菜糊糊往肚子里灌。这个时候,只有这一碗甜糠菜糊糊才是最宝贵的,没有人想过放下饭碗去照看晕倒在泥水中的同伴,何况今天的伙食改善了许多,每个人还额外得到一个黑褐色的高粱碴子饼锭。
从来就是喝稀粥,能吃到干粮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大多数人是饥不择食的把高粱碴子饼锭三口两口吞下肚子,还有少数人好像是在欣赏美玉珍宝一般的仔细端详那黑乎乎的高粱碴子饼锭,然后小心翼翼的舔一下,再咬下一丁点儿含在嘴里用口水浸软了,眯缝着眼睛仔细品尝味道……
在高粱碴子饼锭的诱惑之下,人们几乎看不到躺在自己眼前泥水中的同胞。
李源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办法,那人明显是严重的脱水,虽然已经昏厥却还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呕吐,黑乎乎呕吐物中夹杂许多深色的血块子,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这已经是没得救了。
每天都有人死去,对于死亡人们已经完全的麻木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头。自己的生命都不能保证,谁还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都吃饱了吧?嘿嘿,站在原地不要动,给你们分些汤药。”黄奴才的头发被冷雨打一绺一绺紧紧贴在脸上,担着两个大木桶过来。
木桶中热气腾腾散发出某类草药的味道,黄褐色的浓浓药汁还能见到漂浮在上面的药渣子。
后面紧紧跟随的一须发皓白的老者,正是太原城中的文老主簿。
在这里,很难看到老人,因为鞑子认为老人除了消耗粮食以外没有任何的用途。而文老主簿是个例外,正是他在太原保卫战中积累的医术使得他能够存活下来。
女真人很缺少懂医术会用药的人手,在这个地方,郎中比熟练的工匠更加宝贵,文老主簿无疑是稀缺的资源。
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辛苦劳作,再加上这几天的气温突变,寒热病已经夺走许多人的生命,更有不少挣扎在死亡的边缘。就是李源这样有良好体魄的也在忍受病痛的折磨……
文老主簿逐个查看人们的病情,然后迅速做出诊断。旁边的黄奴才则根据文老主簿的指点或多或少的舀出汤药给人们服用,遇到病情已经十分严重的,则再加服一小撮焦黄的粉末。
对于黄奴才,人们极是反感,此时又无女真人的旁边,众人无不对其表现出明显的轻蔑。
文老主簿面无表情的看了飞天狸猫的舌苔,小声的问了些什么,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黄奴才说道:“病情不重,一小勺。”
黄奴才依言舀起小勺汤药递给飞天狸猫,不想这个昔日的江洋大盗对黄奴才极是反感,宁可自己忍受病痛折磨也不愿吃这个曾经当过汉奸手里的东西。
“狗贼,老子就是死也不食经过你手的东西。”单手一推小木勺子,勺中滚烫的汤药撒在黄奴才手上,烫的黄奴才活似被踩住尾巴的皮猴子依言乱跳乱叫。
“好,好,我是狗贼,你就好汉子。我倒要看看你病死了还怎么做汉子,做死鬼还差不多……”黄奴才也是个牙尖嘴利的,跳着脚的和飞天狸猫对骂。
文老主簿面无表情的来到李源面前,似乎已经认不出李源,却又感觉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源知道自己半个脸已经毁了,也不怪老主簿认不出,小声的说道:“文老主簿,我是李源……”
老主簿眼神之中好似闪过一丝神采,旋即一闪而逝,依旧是一副木木的神色,有条不紊的问了几句病情,然后让黄奴才舀一小勺汤药给李源,连那焦黄的药粉也没有给。
自从在太原城破以后,兰儿不知所踪,失去女儿的文老主簿就有些精神恍惚,他心中的痛楚旁人又怎能知晓?
为异族奴隶,生死难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痛楚万分?
天候愈发的冷了,雪粒子夹杂在冰雨之中下的更加恼人。
木栅门口处渐渐嘈杂起来,人们不由得抬眼观看。
乌也部有添新奴隶了,约莫百十个衣衫褴褛的奴隶为女真蛮兵驱赶着进来,在雨帘中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行走……
这些日子每隔几天就有成批的新奴隶过来,忽然增添这么百十个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这一次明显和以往不同。
以前的奴隶多是强壮的男子,而这一次的奴隶绝大部分是些年轻的女人,只依稀看见为数不多的几个男*隶夹杂其中。
一身中原文士打扮的捷鲁拖着脑袋后面的辫子,擎着一柄油纸伞,尽量拿捏住脚步感觉很有几分潇洒风流的架势了,这才施施然的过来。
捷鲁身后跟随着许多乌也部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都很兴奋,因为这些女奴都是勃极烈大人弄回来分给他们的。
听说这些新买来的女奴都是中原的美貌女子,那些容貌稍微差一点的也没有存活的机会,早就被杀死了。
>>>点击查看《怒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