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攸捂住嘴,闷声哭了一会后,最终还是压下了鼻腔中的酸意,擦干了眼泪,听着灵堂前面那块的动静,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付虞城从之前到现在,都一直穿着孝服。
此刻,他正紧握着桌上的骨灰盒,双手用力,攥的发白,头垂在手臂中央,依旧保持着跪着的姿态。
从未见过付虞城这样狼狈的姿态。
在许攸攸心里,他好像一直是明月风清,风光霁月的。
随便做个动作,都是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的类型。
他得意,便是大梁贵公子,气盖苍梧云,正是少年佳意气,渐当故里春时节的风发之气扑面而来。
他沉静,便是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也有长身玉立,精神耿耿之色,风姿冰冷,琼佩珊珊之姿。
如论何时,他好像都是一副幽静萧肃的模样。
薄素,妖异,俊美无双,叫人近不得身,遂只能隔岸相望。
这种距离感,叫人生出些许惯性来,总觉他孤寒似雪,定然孑然一身,于情于爱,虽面色不显,也必然心向往之,却不知他身边莺燕环绕,冷肃薄情。
扯远了。
许攸攸一步一步地走近付虞城,伸手扶上他的肩翼。
“你之前一直都在帮我,这一次,换我帮你吧。”
这句话被她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她说的,是这一句。
“哭出来吧,付虞城,你本就不必独自承担这一切的。”
平日里高大的身影,此刻却清瘦的可怕。
付虞城动作一顿,抬头看向许攸攸,眸中闪过些许惊讶。
暮色四合,夜色无边,付虞城通红着眸子,眉眼低垂着。
好在周围足够暗沉,以至于许攸攸并不能看清他现在的神情。
人生数十载,除开付爷爷外,却是第一次有人扶着他的肩,告诉他,哭出来吧,付虞城,你本就不必独自承担这一切的。
付虞城就这样捧着骨灰盒,抬头看向许攸攸,良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腔的悲意,扭头伏在桌上,像是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现在的姿态,肩膀微微颤抖着。
许攸攸抿了抿唇,也顺势跟着他跪了下来,跪坐在付虞城的旁边,一只手手依旧虚扶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带着安抚的意味,轻拍着他的背。
两人就这样,一个人伏在桌面上,一个人安抚着对方,气氛居然意外的带上了些许温馨的意味。
良久,付虞城才从手腕中抬起头来,身心沙哑,嗓子仿佛被灼烧过一般低沉粗粝,“你在这里多久了?”
不确定付虞城问这话目的是什么,许攸攸回答的有些迟疑,“我……刚……刚到?”
许攸攸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能感受到他在黑暗中白了自己一眼,“你从灵堂里面走出来,告诉我你刚到?”
“咳咳,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许攸攸干笑,最终只能如实作答,“我从那里和你分开以后,回了趟屋里,再然后就直接到这儿了。”
付虞城闻言,皱了皱眉,语音里还带着些许方才残留的鼻音,“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
“啊哈哈哈,其实也没有很久,”许攸攸抬手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也没能想到今天晚上外面会突然下雨嘛。”
“冷吗?”黑夜里,他的双瞳却亮的惊人,精准地抓住了许攸攸衣服的边缘,替她拢了拢衣领。
许攸攸的膝盖被地板硌的又酸又疼,干脆讲双腿收拢回到身前,一屁股坐在了付虞城旁边,“我觉得还好,毕竟是在屋里嘛,能冷到哪里去。”
“嗯,那就行,”付虞城跪的久了,腿有些麻木,就这样保持着刚才的姿态,从裤兜里取出了一包纸巾来,朝许攸攸递了过去,“擦擦吧。”
许攸攸一顿,下意识地抬手接了过来,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这才疑惑道,“我不脏啊。”
啊,这人果然是遇上了难过的事情,说起话来也温柔了不少呢。
许攸攸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身旁人道,“你来这么久,肯定是拿了东西睡地上的吧。靠在地板那边的手和头擦干净点。”
许攸攸:“……??”
啊,她知道了,付虞城这是在担心她会把身上弄脏吧。
真是个善良的男孩子呀。
许攸攸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今天穿的是白衣服。”那人忽轻忽重的鼻音配着他原本清冷的声线,听起来格外的动人。
许攸攸:“……???”
这是……什么个意思?嫌弃她脏吗?
不不不,付虞城今天可是乖巧地哭的跟个小天使一样呢。
一定是她想多了。
许攸攸,你的思想真的是太太太太龌。龊了!
“你挨我挨得这么近,别一会再把身上的灰尘染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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