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辗转难眠。柳云溪和紫嫣去苏州游玩,再回来时该已经物是人非了吧?
在柳云溪心里,我已经背叛他,他再接受紫嫣也在情理中,即使只为报复我。
天亮后囡囡才回来,眼里布满血丝、面容倦怠。
她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海棠花步摇,抱怨道:“他弹一夜的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孤魂野鬼了。”
见我红肿的眼睛她转过身安慰我:“别灰心,还有机会。至少他没让人把你拖出来。醉烟楼里不知多少女子是被拖出去的!”打了个呵欠后,囡囡又皱着眉说:“他真是太奇怪了。从前他从不碰女人,碰到就会洗手。昨晚他竟然落寞地说‘也许我早该要个孩子’。”
谁说他不碰女人,我亲眼见他吻的紫嫣。
囡囡问我为何不摘下丝巾,摘下后也许就能让柳老板庇护。我摇摇头,囡囡明白我怕给自己惹麻烦——一旦相貌外露,我就要和囡囡一样,应付形形色色的男人;她尚有柳云溪的庇护,没人敢动她,而我就不好说了。
暴雨过后的空气尤其新鲜,没有汽油味,没有雾霾,只有蓝到透明的天空。大牛昨天的生意不好,今天一大早就在醉烟楼对个儿最明显的地方摆开,略带疲惫地应付来往的行人。
我悄悄过去,拉他去里面的巷子,无意抬头望时,柳云溪正站在他的窗前瞧着我们这边。
我赶快拉着大牛避过他视线。
大牛手里还捧着破碗,我将我昨晚想破头的一条妙计告诉他。
我掏出一张有柳云溪印章的白纸——他送我的那枚小小印章一直在我荷包夹层,之前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让大牛找先生在纸上写几个字,送去郑百步家,把他的家眷都骗出来、软禁起来!如果郑百步这几日有什么动作,就用他的家眷威胁他。
虽然不怎么光彩,但是我能想到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我让大牛揣好纸:“就写堂主要请他们吃饭,一定要趁郑百步不在家的时候送去,还要催着点,让他们相信你、跟你走。”
说完,我拿出二两银子放到大牛手心,语重心长地嘱咐:“大牛兄,收好。请务必买身衣服再去,这样容易被人打出来。”
他嗤笑下:“行,我若换衣服可就胜似潘安,你别把持不住。”
我有意地瞧一眼他那一头脏乱的头发,用力地点点头:“我若能把持不住,就嫁乞随乞,以后和你一起讨饭去!”
他又在手心吐两口吐沫,骄傲地捋了捋黏在一起的头发。
潘安……就算他就是潘安,我也不会有任何念想。
临走前,他问我既然对柳云溪都已死心,为何还要帮他。我想也是,可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被人害死:“他还没给我休书呢,我不想当寡妇。”
大牛嘲笑地乜我一眼:“算了吧你,他就算变成一堆骨头你都得把他挖出来揣进怀里。”
也许会吧,他的坟里一定有好多值钱的陪葬。
和大牛分别后,我悄悄望一眼柳云溪房间的窗户,窗子还开着,人已经不见了。
听说他现在不练剑,只喝酒。
回去醉烟楼,老鸨痛心地拍着大腿,意思是我昨晚没有把握住机会。如果让外面知道有柳云溪罩着,老鸨也会少许多麻烦。
她打发走一个慕名而来的公子,那人也是大把银子摔在桌子上。老鸨会算计,我没有卖身契,说不定什么时候不高兴甩身就走了,她多留我一日便多得一份银子。
白天又排练过舞蹈,我睡过一觉醒来时天将擦黑。趁黑,我给大牛送去两个馒头,他依旧和早上一样邋遢。
我递过馒头:“给,潘安。事儿办的怎么样?”
他接过馒头揣在怀里,警觉地四下里张望,说起话来一扫往日的吊儿郎当,像一头敏锐的猎豹:“我这就得去城郊看着她们,一妻一妾,都在城北一里的关公庙里。孩子没跟出来,我会让小四在这儿,有事让他去找我。”
边上一个小乞丐朝我咧嘴一笑,牙真是白的可以。
如果郑百步发现妻儿不见,一定回找柳云溪质问;柳云溪没做过这事,自然不会承认,那他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必须保证大牛他们安全才行。
我把疑虑对大牛说出来,大牛打着保票说:“放心吧,绝对查不到我。领他们走的可是潘安!”
这天稍晚的时候,老鸨就叫我和囡囡过去伺候喝酒。囡囡和我,还有其余三个女子过来伺候。我依旧画浓重的眼妆,脸上也涂的红扑扑,估计周妈妈都认不出我。
二楼最华丽的雅间云烟阁里,戚苇堂的三个当家:伊二三,宋大锤,郑百步都在,还有四个我不认得的,我们到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坐好,酒菜也都摆好。
他们如果要吃饭,为何不去何记或者择木会馆呢?该是嫌弃那边的打酒坐太俗吧?
过了一会儿,柳云溪才由外而入,坐上主座。他身着从前那件银边白衣,衣服看上去已经很旧,他看上去更像一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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