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目和窃语,让白巧柔有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她心下定了定,抿唇微笑,痴痴然上前一步:“容郎,你出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美目泛着秋波,神色期盼地看着安静的车帘,想着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里面的人总该掀起帘子看她一眼,哪怕一眼,他就会知道自己并无所求,只想将为他抢来的东西,当面送给他。
这份卑微而虔诚的心思,世间没有哪个男子会舍得拒绝。
容公子最是温和良善,白巧柔想,她既已将女儿家的矜持廉耻抛之脑后,容公子定然不会忍心当众拒绝,到那时候,她再借着雪灵芝讨好,把自己与刘长贵的事情解释清楚,她总还能有新的机会走进容公子的心的。
阿虞也趴在窗前往下看,周子留想喝酒,面馆里没有,他便绕去别处买,让阿虞在这里等着。
她个头小,光站着并不能够着窗棂,就把刚才坐的凳子搬过来,踩上去蹲着,双臂枕在下巴处,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楼下的大戏。
她认得这辆马车,早前和周子留在街边吃馄饨的时候,这架马车就从眼前悠悠然驶过,因为风铃声很别致,她当时抬头看了一眼。
彼时正好有两个货郎的扁担缠在了一起,也因此挡住了一些视线,等她追着马车里望来的余光看去,男子俊雅的面容在帘布后若隐若现,总让她觉得几分熟悉。
记得在白府后院,她也因为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地要回头去一看究竟,却被周子留给带走,草草作罢。
好些天不曾想起,如今竟又遇着了。
短短几天里,她几次与这个人近在咫尺,又好似相隔万里。
她倏尔觉得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像是憋着一股劲儿,总要真正见见他,才能抚平那一小簇蓬发疯长的好奇焰苗。
可她原先并不是一个会好奇的人,阿娘说,人与人之间是要有秘密的,秘密之所以叫秘密,便是秘而不宣的东西,因而有时候需收敛自己的好奇,否则容易招致不必要的怨怼。
阿虞见那么多人都在看,她想,自己不过是无事可做,打发时间也凑凑热闹,算不得去窥视他人的秘密,也不至于招致什么怨怼的。
她抬了抬小屁股,腰板挺得更直了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车上那串风铃。
竹条被削得细薄,各自交叠穿插成精美的花纹形状,底下垂着流苏,同周子留给她看过的那枚解佩令有些相似。
许久,又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就在白巧柔的脸色由红转白的时候,车帘里终于传来男子淡静的嗓音:“白小姐厚爱,容尘惶恐,今日所言且如风过,切莫为我这等将死之人误了韶华。”
伴着几声咳嗽,和极轻的叹息,众人的神色变成了满脸同情。
啊,原来如此,这是一个不愿意拖累白小姐的人呢。
有女人偷偷抹起了眼泪,仿佛听了一个公子佳人相爱而不能相守的话本子,情感满溢,听得入神入戏。
白巧柔也愣住了,她不曾想会是这个理由,不由又喜又酸,一时忘了说话。
所有人都感动不已,对容尘的那点偏见埋怨也散了去,只觉得如此男子,实属难得,情深却缘浅,也是枉然一场。
只有六爻脸黑沉得厉害,这个女人真烦!公子为了拒绝她,都要咒自己死了!
六爻很是不高兴,浓眉皱得更紧了,大手一伸,顺势把发怔的白巧柔往外推开,也不问容尘的意思,径自跳上马车,就要挥鞭赶马离去。
“等、等一下!”白巧柔再次拦下他们,举起袖子里的锦盒,急促说道,“容公子若是忧心这个,大可不必!我会为你找雪灵芝!只要找到雪灵芝,就可以年年月月替你续着命,养着身子,你我日后若能成为夫妻,我们白家也自当会为此出力,我父亲有过海文牒……”
“雪灵芝?”
帘布微微一晃,被一只手轻轻掀起,众人呼吸一滞,不约而同踮着脚尖看去。
阿虞也跟着抬起脑袋,目光从风铃转到了那只手上。
她目力极佳,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也能看出那是一双漂亮的手,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相比,掌心略宽厚了一些,手指白皙修长,玉质为骨,琼为血肉,似精心雕琢的珍品,虽美好,却可遇不可求。
心口处忽地怦怦急跳,阿虞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跃然紧张。
车中的男子终于探出身来,绝艳容貌蓦然展于日光之下,日影铺陈其上,勾描的轮廓端得是天骄清贵。
他的眉间轻掠一丝诧然,双眸仿若天生深幽带笑,肤色苍白而毫无血色,却难掩一身风华之姿。
这俨然是个生得极好的男子,也着实是一副短命之相。
一阵惋惜声起,可惜了,太可惜了。
“白小姐所说的雪灵芝是何物?”容尘笑意浅浅,语声恰到好处地揉着些许不解,温和的眼神静静落在白巧柔高高举着的三个锦盒上。
三根雪灵芝,白家处心积虑竟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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